那边的大毛叔叔和丽英婶都在用他们的毁灭,把他们仅有的一点点人性灭绝。丽英婶完全成了一只暴躁的怒猴,不停地在焦磊大爷的菜田里跳着、蹦着。每一脚踢去,都准确地踢飞一棵青菜。那些长得青油油的青菜早已四分五裂,哭倒一片。每踢一脚,她就咒骂一句。每一句都如同扔过来的一团屎片,臭不可闻。
那边猪圈里发出轰轰的怒吼。那显然是大毛叔叔打烂栅栏的声音。猪的尖叫声从里面一刀一刀地杀出来,绝望、凄凉。接着一头受惊的仔猪仓皇地从屋里射出,几乎是眨眼之间,就埋进门前的竹林里不见了。
看着他们这样,春妮的心一下子冻成凌片,意识几乎封冻。他们显然是在演戏,是在将芝麻大的小题做成岩石大的大题。或者是捏住焦磊大爷这个软柿子,掩盖自已的软弱和苍白的命运。可是,他们想过他们是拿着一把大刀,把一个老人的心杀得血淋淋吗?是毁掉一个老迈的生命吗?不管这对炮筒子有多少吨火药,也不管点炮手是谁,他们也不该选择这个对象吧?
望了一眼西山,春妮发现西山也血淋淋的,伤口处正在流血。站在天边的云彩停止了脚步,也是一脸愤怒。难道他们的灵魂就真的没有睁着眼睛?他们的良知就真的被毒死了?
收回眼光,春妮发现已丑大伯就站在人群中,脸上的阴笑正吐着毒液,幸灾乐祸的兴奋就歇在他的脸上。几乎是顷刻之间,春妮的愤怒从心里倾巢而出,几乎将她掀翻了。这个男人就是十足的毒蛇,表面的温和不过就是一张死蛇皮,内里却正在不停地生产着毒液,把那颗心染得更加阴险、狡诈、恶毒,他自已则在算计、欺骗和猎取中,过着自已的舒服日子,在策划、煽动、挑唆之后,获得满足和心理平衡。究竟还会有多少人会栽在他的手里呢?春妮再也看不下去,便转身朝家里走去。
从此以后,焦磊大爷似乎是真的疯了,他的小面鼓日夜不停地敲着,梆梆梆的声音,声声是低吼,是哭诉,是控告。苍老、沙哑的声音,声声是撕肝,是裂肺,是挖心。
“人是地上的铁,灵与肉都是铁家业,趴在地上铁打铁,世人谁不是断两截?梆梆梆,梆梆梆,梆梆梆梆梆……”
鼓声和歌声每次推醒春妮的梦,她就泪流满脸,再也无法重新进入梦乡。而且她也没有见到过阿香婆。她似乎成了锁在家里的银器,不再示人。她不知道她承受了怎样的打击,也不知道她还如何扮演她的角色。
不过春妮明白了,这个世界就是漂在河流之上的一片树叶,人不过是那树叶上的几只蚂蚁而已。只是这条河并不是自然之河,而是一条人造运河。是用邪恶、妒嫉、仇恨等铁锤开挖出来的。狂风、暴雨一切都在人的掌握之中,随时都可以兴风作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