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还是先前那个样子,毫无变化,很显然它们的心情不太好。
再上路的时候,春妮的阴郁的心情又回归了。各种说不清楚的念头,在她的脑海里打架,她无法将它们一一清晰地理出来。望着远处的山峦,一种想哭的欲望深深地绑架着春妮。所以快要到家的时候,她就忍不住问她母亲:“闯犯是不是就是鬼?”
话刚一说完,春妮母亲的恶腔就朝春妮劈过来:“多话。”
她走在前,春妮看不清她的脸,但恶狠狠的腔调比榔头重,劈在春妮的心里发出阵阵回响,春妮能想象她的脸一定比铁还青,眼里的凶光一定比刀锋还尖利。
春妮便不敢再多话,只是脑子里更加不安分起来,鬼们怎么就拿走了我的魂呢? 并没有感觉我身上少去什么呀?魂到底是个什么东西?我怎么就没感觉到魂的存在呢?
这样想着,就感觉鬼已经轻手轻脚地朝春妮扑了过来。它们阴沉着脸,张着尖利的獠牙,舞着利爪,在不为人知地朝她靠近,似乎已经来到了身后。意识刚刚把鬼的这个形象幻想出来,她就赶紧转过身朝身后望了一眼。但她的身后却是什么也没有,只有一块块的乱草在阳光里哑着嗓子,低顺着眉眼。
再抬头看看天上,天也还是歇着。倒是云们一副傲慢的表情,嘚嘚跑得飞快。
就在这时,母亲又问春妮:“你今天到底张了些什么地方?”
但春妮被恐惧抓牢了,意识没对她开门,就没有做声。
母亲的声音就再次高起来:“我问你话呢。你聋了?”
“我也没跑到哪里去,就在小香门前捉了会儿蜻蜓。”
“谁叫你跑那儿去的?”
没想这话却是一块石头,敲出了她母亲的火星。她接着说,“那儿有条阴路,阴间里的那些东西就是从那儿经过的。”
春妮的母亲这话一下子就把春妮心里的恐惧赶光了。阳光、小路、野草,以及地上的蚂蚁和朝着两边飞去的蚂蚱就在她的眼里活了。因为她知道那里并不是她的母亲说的那个样子,那块介于密林和庄稼之间的草荒芭,不过就是伐去树木之后留出的一块空地,只有丝茅草、艾蒿、饭儿腾、五月五、葛叶等野草和构叶、三月红、刺泡等小树在那里安家,哪里有什么阴路呢。
所以停了停,春妮就解释说:“我们并没有碰见什么东西,那儿只不过都是草和树棵子。”
“还绞嘴?那些东西你能看见吗?它能看见你,你却看不见它。”
春妮的母亲的意思春妮当然明白,因为多次听人们讲鬼怪故事,极小就知道火焰高的人是看不见鬼的。火焰在人的眉毛处。同样看不见,摸不着。但它因人而异,有的人火焰高,有的人火焰低。火焰高的人,自然就把鬼罩住,看不见了。只有火焰低的人才能看见鬼。可是春妮就不明白了,我到底是火焰高还是火焰低呢?昨天看见背着倒背篓的鬼,昨天和今天看见马队,应该说我的火焰是低的。可是,它们并没有拿走 的魂呀。
春妮母亲的火气击活了春妮心里睡着的反抗,她就不再做声了。
接下来,春妮母亲的那张嘴里还在拿着鞭子敲击她,数落她,教育她。只是被她的意识给一掌抵制了回去,没有一句流进她的心里。因为在她心里,她就是神仙,永远正确。她就是皇帝,永远权威,至高无上,完全可以不顾及别人的感受。所以她就把她的耳朵撤掉,懒得听她说什么,就让心空着,万里无云,不着一物。
回到家,母亲一推开虚掩的门,就又把声音挥成乱斧:“你满处跑的时候连门都没锁?”
望了她一眼,见她的眼里满是杀气,春妮也没做声,低下了头。
春妮的母亲也没再做声了,把门大打开,接着找出那个木脚盆,哐当一声扔在春妮的面前。又从水缸里舀了大半盆凉水,板着脸命令春妮赶紧洗个澡。说过又转身往灶屋走,一边走一边嘱咐:“好好地洗干净,尤其是指缝里、颈脖处、夹胳窝和脚丫子里,都认真洗一洗。”
望了一眼脚盆里的水,水睁着眼睛,和春妮一样也是一副不情愿的表情。哪有大白天洗什么澡的呢。但想到焦磊大爷马上要来给她杠神,她也只好服从。
春妮的母亲把水桶放到那边灶屋后,也给春妮找来了那套干净的衣服。那是专为她制的一套衣裳,咔叽布的,只有到外婆家才穿,也不怎么新了。
洗过澡,灶屋里就飘出了肉香。它们瞬间就变成千万条馋虫,在春妮的胃里、心里、脑袋里到处乱爬。嘴里也仿佛置上了一口水井,口水咕噜咕噜往外翻。她真想跑进灶屋,去锅里捞几片来驱赶馋虫,安慰她的胃。
就在这时,她父亲和大伯就领着焦磊大爷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