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越记忆之门,首先呈现在春妮眼前的,是春妮的老家,鄂西火石包村。
那是一个投错了娘胎的村子。
百十户人家的村子就藏在鄂西大山深处。边远、偏僻、无依无靠,就宛若孤儿生活在世界的边缘,是那样的灰头土脸,那样的不为人知,那样的孤独无助。
村子座落在海拔1600多米的高山之上。四周全是凶恶、毫无仁慈之心的大山。整个村子在那些大山的蹂躏之下,就如同一块破抹布被塞在那些山缝之间。
零零星星的房舍,低矮、破旧、一副羞于见人的模样。一个个都藏在山湾里、溪水旁、大树下、竹园里,遮遮掩掩,羞羞答答。
然而,那些挺拔的高山却并不知道它们办了坏事。它们把村子拱手送上了高寒地带,让那里的作物享受不到更多的滋润,只能更加地低矮、细瘦、无精打采。也更是让那里的人们经历了更多的严寒和生活的艰辛,只能守着贫穷和寒酸在岁月里一步步苦撑,精神萎靡,无精打采,自生自灭。
而那些高高的山峰们却并不知道这些,它们反而霸气十足,信心满满地挺拔着,并呈现出酷似火箭、轮船、大炮、奶头等雄壮、夸张,傲慢的形状,并且还把它们高昂的头颅伸进了蓝天,常常把天上的白云都撞得东倒西歪,让它们只能绕道走。那样的情景,让人常常想到那些没有经历过世事的愣头青,只有一张空空的外壳。
在这样的高山里,寒冷的山气候却又是势利眼,它们嫌贫爱富,只把温暖的气候和充沛的雨量送给低山。火石包那样的高山,一年之中只有五个月的无霜期,其余的时间就只能埋在雾霾和风雪中。这样的势利,对火石包来说自然就是雪上加霜了。村子类似于一个怄气包,被它们无情的欺负、鞭打、折磨、蹂躏,然后变得灰头土脸,无精打采。
镶嵌在大山之间的一块块土地,也全都是一副缺乏自信的模样。它们挂在那些山坡上,或是藏在山与山之间的缝隙里,或是那么可怜地贴在小溪旁,远远地看去,是那样的细瘦,那样的压抑,那样的贫瘠。就仿佛是一群骨瘦如柴的穷汉,被全部赶到了火石包集中一样。
倘若如此倒也罢了,让人伤心和遗憾的是,那些土地却全是火石渣,里面细碎的小石子比那些黄土还要多。这样的土地不可能有任何出息,它们严重地营养不良,不可能给农作物提供丰富的营养和最基本的安全保证。
它们怕旱,三个月亮就可以卷走那些土地里的所有水份。
它们怕涝,一场暴雨就可以让那些土地面目全非。
然而,自然灾害那东西却连没有商量的余地都没有,它们年年不留情面地摧毁它们,作物连年欠收。
而这样的土地操作起来却特别费劲,农人在地里劳作就是跟石籽打群架。哪里有农人劳作,哪里就有石籽叽哩哇啦的一片声响。就仿佛是一群女人在那里骂架。
就农作物来说,不嫌弃这个地方的主粮就只有苞谷和洋芋了。它们对土地没有太多的要求,无论你把它丢在哪儿,它们都愿意生长,愿意奉献。但它们的奉献却并不能换来收获和农民们最起码的安全感。
苞谷是本地的小籽黄和大籽黄。它们春天里乖乖地下地,使劲地长到秋天收获,也只长出个野鸡脑袋那般大小的一个苞谷棒子。那样的苞谷被当地人形象地称之为野鸡啄。
洋芋叫马儿稞,它们个个乖巧,扎进土里默默地长,但收获时一露脸,最大的也只有鸡蛋那般大,更多的则比蚂蚁蛋大不了多少。
杂粮则为小豆、蛮豆等等对土地要求不高,又耐寒的一些作物。
因为对于这样的土地,农民唯一能采取的对策只能是广种薄收。朝天一把籽,能收多少是多少。
不过有一点还是令那些的人们感到稍稍的安慰,就是适合高山生长的漆树、桦树、油松、苦桃树、铁桃树、锥栗树、亮叶桦、刺叶栎、红叶干姜等树们有着高贵的品质。它们不嫌母丑,个个争气,无需任何播种,到处是它们绿昂昂的身影。
尤其是漆树更是要争当老大,长得漫山遍野都是。而且它们产下的漆油和漆糠可以食用。在那些艰苦的年月里,也正是它们让村里人渡过了一个又一个可怕的饥荒年月。所以它们被那里的人看成了高山的守护神。
不过火石包村有一个好处,就是面积很大。碰上阳光灿烂的日子,放眼望去,漫山遍野都是大山的雄壮和霸气。还有那些荒野的壮阔和美丽。如果把贫穷不太当回事,它的美丽却还是可以勾引出人们的大把好心情的。
就美丽来说,春天的翠绿,夏天的亮丽,秋天的金黄,冬天的白雪,都各自具有各自的风韵,就如同不同的美女展现在人们面前一样。
在这样的地方,鸟儿们最幸福。它们在这里找到了它们的天堂,可以自由地歌唱、飞翔和恋爱。那份自由、那种优雅和翅膀划出的那种优美的弧线,都美丽得无以言说。就是今天,当春妮回望她的村子时,它们的美丽也令春妮羡慕无比。
在这样的大山里,人烟自然稀少,户与户之间要么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