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教官叹两口气，又伸手把我的帽子摘掉，摸摸我的辫子。他说我知道，你们女孩都喜欢长头发，但现在你们都是兵，都要听纪律，懂吗？抓紧时间出去找个地方把头发剪了吧，不然下午就有得苦吃了，小暖。帮我劝劝另外几个，让她们也都听话着点。我李存长得是丑了点，脾气也爆了点，人也凶了点，但原则上我是肯定为你们好的。
他说完就走了，把我和赵阳扔在一片迷眩的阳光下，发很久的呆。
然后我跑上楼，站在卫生间的镜子前面把用红线串着的钥匙挂在脖子上，衬着雪白的皮肤，很好看的一抹。我从来都没想过戒指是可以这样戴的，甚至比戴在手指上更风情。我敞着衣领歪着脸用手撑着洗脸台对着镜子看很久，笑得有点忘乎所以。赵阳扳着我的肩膀旋转我的身体，让我面朝着他。他说小暖，你现在的样子真妩媚。我问他妩媚是什么意思。他想很久，沉静地微笑。他说从前，你晚上害怕，睡不着，就跑到外面找我，给我讲故事，南瓜变的马车，灰姑娘穿上了水晶鞋，王子搂着他翩翩起舞，然后十二点的钟声响起，灰姑娘逃走，留下一只舞鞋和一滴散场的眼泪。那个时候你一边讲一边笑一边飒飒落着眼泪，你靠在我的怀里，星光落在你的眼睛里，很妩媚。
我抱住他。
我还记得那时候，他说，这世界上一定有那样一个王子，正拿着顾小暖遗落的水晶鞋满世界地找她。他会找到你的。他说。你会嫁给他。你们会在一起生活。会生儿育女。然后一起慢慢变老。
他也很用力地抱我，笑着深呼吸。多么美好的生活。美好到有时候我根本分不清梦里梦外，不知道现在的生活是做梦，还是梦里的生活是梦。赵阳刮着我的鼻子笑。他说我们也真的是很笨，看池宁把钥匙挂在脖子里，我们也早就应该想到这个办法嘛，也不至于埃李教官的腰带了不是吗？他笑着若有所思着说，这件事告诉我们，有时候有些事情看上去是个死结，可是只要稍微变通一下，就能找到别的解决的办法。他说嗯，小暖，这件事给我们上了很生动的一课，以后碰到任何问题都要记得从多个角度去考虑，别一下子钻进牛角尖里去就出不来。
他嘀滴咕咕说去说去没完没了，我听得厌了，没好气地打断他：得了得了得了，你还有完没完。他用手指戳我的脑门，说你就是这种小孩子脾气，歪话一堆一堆往耳朵里收，正正经经跟你说点有用的话，偏就不肯定，你这个样子下去，什么时候才能长大？我猛地推了他一把：要你管！
说完我转身就拉开卫生间的门想往外走，可是，我的整个身体，整个表情，整个灵魂，都在打开门的一瞬间僵在了那里。
张扬正站在卫生间的外面，双手交叉着抱在胸前，看着我的脸，目光如锯子般锐利。
我几乎要发起抖来，想着她一定是听见我一个人在卫生间里说话，想要质问我什么了！
可她却突然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