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了晚饭,女人收拾碗筷进灶间洗刷,男人坐在堂屋里聊了会天,都是些家长里短春暖秋凉的话,无关轻重。
临走时,甄先生给了乔岸生母亲两万块钱,说是见面礼,说丁力以后也是他们家的人了,小孩子不懂事,万一说错什么话做错什么事,千万担待着点,别跟他一般计较。
这话,又是带刺的,意思是说,丁力将来,肯定是要说出什么不好听的话做出什么不好看的事的,这钱,你们拿着,就当我给他买块免死金牌,哪怕将来他大逆不道冲你们出言不逊,你们也不能干涉他跟乔岸生的婚事。
乔家上上下下的人哪里会听不出来甄先生隐在话音里头的意思,一个一个脸色都是灰里透白,笑得不尴不尬,乔岸生的母亲推诿着把钱收了,也就是说,丁力这个女婿,他们认可了。
乔家隔壁的那个妇人,三婶,远远地等在村口,见两辆车开过来,赶紧招手拦下,说要跟乔岸生说几句话。乔岸生下了车,随她走到十几米远外的一棵大樟树后面,问她什么事。
三婶握着乔岸生的手说:别的话,跟你说了,都是白说的,但是这一句,听婶的,咱谈恋爱,是光明正大的事,公公平平的事,他是好人家的男孩子,你也是好人家的姑娘,别因为他们有钱,你没钱,就觉得低他一等,话都不敢大声说一句,没有的事!记着,你家里就是再没钱,嫁妆也是少不了你的,赶不上皇亲国戚那么大份,一般平民百姓的排场,也还是有的。你只管放心跟丁力处,要是真处得好,真觉得他能照顾你一辈子,挑了日子告诉婶,婶把该办的全给你办齐了!
乔岸生嘴一抿,眼泪又啪嗒啪嗒地掉。三婶拍她,骂,别没出息,叫人看着笑话。乔岸生抹抹眼泪,呜呜咽咽地说三婶,徐娟要是知道了,可怎么得了。三婶压着声音吼,她怎么能知道?这事就咱们几个知道,你不说,荣海不说,我家里几口人不说,徐娟能知道个屁!行了,走吧,别让人等急了,丁力那舅,还真是个皇上样,说话做事,有板有眼的。
三婶远远看着车里的甄先生,笑啊笑地把乔岸生领回来往车里塞,又落落大方地打招呼,说改天空了,再来玩,三婶包饺子给你们吃。
甄先生喜欢那娘们的脾气,听着声就不正经起来,把头探出车窗,说婶,改明儿我穿龙袍来,让你见识见识我真龙天子的气场。三婶说行,你要真敢穿,我就领了全村男女老少跪着迎你,山呼万岁,给足你面子!
又说了几句来来往往的客气话,才告别出了村,往城里开去。甄先生对自己今天的表现很是得意,脸上尽是皇帝打了胜仗的表情,甚至还有点意犹未尽,说嗯,我喜欢刚才那娘们,多有意思。
乔岸生听见,突然认认真真地蹦出一句:三婶有老公的,她老公还是我们村的支书呢!
话里的语气,好像甄先生看上三婶,要纳她为妃似的,逗得一车人哈哈大笑起来,阴霾的气氛一扫而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