甄先生抖着嘴唇点头。
然后，他转过脸给了艾草一抹无限悲凉的微笑，那笑里，包含着万千抱歉的意味。接着又重新转回来看着我，说小暖，你要不要去跟大家告个别？你这交易一成，就再也回不去了。
我笑着摇头，说不用了，越告别越舍不得，何苦呢，你说对不对？
他仍旧是抖着嘴唇点头，然后慢慢地，抬起右手说：跟我来，小暖。
我正想把右手抬起来交付给他的时候，艾草突然疯了。
她惨嚎了一声，然后像炮弹一样朝我们冲过来，径直往甄先生的胸前狠命撞去。
甄先生被这突如其来的一下撞得失去平衡，捂着胸口倒退了两步抓住沙发扶手把身体稳住。与此同时我看见一层浓重的黑色像雾一样从屋顶慢慢往下压来，裹挟着骇人的愤怒与世界末日般的戾气。我仰着脸看，想弄清楚这房子里正在发生着什么，艾草却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狠拽住我的手腕拉着我冲出别墅，跨过栅栏，拽着我沿着碎石铺成的小路发了疯一样狂奔，奔出满耳朵凛冽疼痛的风声。
一直跑出两三百米远，艾草才猛地松了手。我回转身去看，第8号别墅上空是黑压压的云层，那些浓黑的颜色正在往这边蔓延，像是吞人的魔鬼。艾草也看见了，笑出一脸的绝望。她从脖子里把之前我给她用来赎自己的那枚戒指取出来塞回我的掌心，说小暖，你不能这样做，我求求，不要这样做，你会把所有一切都失去的，你把自己当了，没人能幸福，我们都会找你，都会想尽一切办法把你救出来，到头来就把什么都输尽，太不划算了，小暖。小暖，你把戒指拿回去，你会看见赵阳的，你会看见他的，和赵阳在一起吧小暖，把谭锐忘掉和赵阳在一起。
艾草这么说着，眼泪不停在淌，悲伤逆流成河，悲伤逆流成河，真不知道我是怎么回事情，越关键的时候，越会想起些无关紧要的画面，我想起前些日子我们在书店碰到，看见一本叫悲伤逆流成河的书，一起笑了，笑得无声无息无悲无怜。
她又回头看看那片黑色的雾气，说小暖，我没有时间了，你回去，帮我照顾爸爸妈妈，帮我把小小暖养大，还要帮我照顾好二傻，小暖，我把一切都托付给你了你不要辜负了我！走，快走，快走啊！你他妈的还不给我滚？！
她咆哮着推我，可我不动，我不能走，我不能就这样回去了，我说胖子你别跟我闹……
我话没说话，艾草突然朝我身后喊李存，她说李存给我快点，快点把小暖带走！快点，带她走得越远越好别再进这个地方了！李存你快点！
李存从后面奔过来，一把拽住我的手臂拉扯着我往外走，我什么都来不及反应，只能在李存巨大的力气中跌跌撞撞跟着他走，再回头的时候，艾草已经不见了，第8号别墅的上空还压着浓黑的云，刚才蔓延到小路上来的那些黑色雾气却没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