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还在往下说,可我没听见后面的话,我看见马路对面的树底下又有一个熟悉的人影,正在那里看着我,静默地看着,像尊雕象,等了千年万年,就为一个回眸,一场重逢。
我挣开这个男人的手,我说对不起,我有事要先走了,结婚的时候一定打你电话。我说着就要往马路对面奔,男人拽住我的手说你看着车子,车子!小心车子!
于是我不得不停下来等连着几辆公交车从我面前开过去,可是对面的人影不见了。我飞奔过去,前后左右上下地找,也没能够找见他。空气里面到处都是青草香气,无处不在,像翻滚的海浪,浓得呛人。
是谭锐。
刚才站在树底下的人,是谭锐。
我看见谭锐了。我怎么能认错他。这么些年,变化再大,我也不可能认错他。是谭锐啊!他也看见我了,可是又跟从前一样,一看看见朝他飞奔过去便逃得无影无踪。这都多少年了啊,他连让我说句对不起的机会都不肯给。金杰人他们老是骂我有病,他们怎么不想想,谭锐才是真的有病,这都多少年过去了,我还能把他吃了不成?!
我扶着树慢慢地蹲下来,捂着脸哭。我知道我一直对谭锐怀着愧疚,我也知道我一直都很想念他,很想能再见到他。可是我不能告诉谁,我怕这想念的话一说出口,我整个人都会崩溃掉。谭锐于我来说是和赵阳连在一起的,他是最后一个见过赵阳的人,只有他知道赵阳到底去了哪里。我捂着脸呜呜地哭啊哭。哭了一会,听见手机在包里面响,抹抹眼泪接起来,哗啦啦地笑,用笑声淹掉哭过以后的哽咽声。
电话是舅舅打来的,他有事要跟我说,问我在哪里。
我擦干眼泪站起身笑了一下,说了我的位置。他很快就到了,开车带我去吃饭,饭桌上跟我说他闲云水绿售楼大厅那边需要售楼人员,问我愿不愿意去呆一段。他说现在是楼市淡季,走了好几个人,所以缺人手。他说得有点慌慌张张,怕让我为难的样子。
我不等他再往下说便点了头,我说我愿意去,反正我刚刚辞了工作,闲得很,金杰人家的小衣服小裤子,就让她自己去洗吧,她要是犯懒不肯动,她娘也会洗了晒的,还有王秀花,吃得那么空,叫她做点事,很理所当然,所以我去不去皆可。
舅舅静静地看了我一会,摸摸我的脸,说小暖,你是不是又哭过了。我点点头,没能忍住,眼泪又落了下来。他摇头叹气着说小暖你到底是怎么了。我说舅舅,我看见谭锐了,可我一过去,他就跑掉,我像我会吃人似的。
舅舅大概没有想起谭锐是谁,有一点恍惚。我解释说舅舅,就是我大一时候,跟我一起做广播节目的那个。他有点想起来了,缓缓地点着头,语重心长说小暖,你要找他的话,舅舅帮你找好不好?
我想了一会,摇头,说:没事,我就是奇怪他为什么看见我就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