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杰人哭喊着把我按在床上，不知道多少凶。她说死了就是死了！你再看一眼她也活不回来！
我抬起腿就想往金杰人的肚子上踹过去，可是被小扁拦住了，没踹着。我恶狠狠地骂金杰人，说闭上你的乌鸦嘴，赶紧朝地上呸几下！
她仍是怒气冲冲的，呆站了一会，还是很听话地朝地上呸了三下，呸完以后扶着床架一屁股坐下去就开始哭，嚎啕大哭啊，哭得我烦死。但也把我哭明白过来，林雪艺真的死了，这么悲惨的一件事，居然不是做梦，我咬破了自己的嘴唇，死忍住眼泪，我不能她让这么不明不白地死。
后来我去找了警察，负责这个案子的警官，就是那天在堤坝上两次想把我扶起来、最后把我抱上车的那个。我当时看着他觉得面熟，没有想起来到底在哪里见过，现在坐在公安局他的办公室里，慢慢就想起来了，很多年前我在树林里差点被陆菲儿砸死的那次事件，就是他负责的。那时候他还年轻，还不是警官。时光过去这么多年，什么都变了，就是身边兜兜转转着的人，好像一直没怎么变。好像地球再大也是绕着轴芯转。
这个姓成的警官在我的一再要求下，把林雪艺刚刚从水里捞上来的现场照片拿给我看，那玩意根本就不能算是照片，像是画，油画，像是林雪艺自己画的那些油画中的一副。她躺在画的中央，水草从她染成银色的长发中穿出，绕过脖子，纤蔓妖娆地划过她的身体和大腿，圈住右脚。她身上戴着挂着的那些五彩的首饰，在阳光里折射迷迷眩而恍惚的光茫。她隆起的腹部狠狠灼疼了我的眼睛。
林雪艺像在油画中沉睡的某个希腊女神。
我看了好久，看得忘记掉时间。成警官把照片拿走的时候，稍微费了一点力气，因为我死捏着不放。然后他给我倒了一杯水，把他们的调查结果告诉给我知道，说是一场意外，喝醉酒以后失足落水造成的意外溺水事件。他对我抱以同情，说了安慰的话，要我节哀。
我锐狠地盯着成警官的眼睛看，那目光，几乎把他的身体穿透，我说你这是跟我开玩笑吗？她怀着孩子！她从知道自己怀孕的第一天起就不喝酒了！我跟她是多少年的朋友，我们每星期都见面，我还能不了解她？！
我吼得一声比一声响，一字比一字狠，我站起身，把身体僵成愤怒的不自然状态，像随时扑过去咬他的凶猛野兽。成警官大概没想到我会突然发作，怔了一会，从桌上拿起两份我看不懂的文件搁到我面前，说：这是验尸报告，尸体血液和胃液里都有高浓度酒精。
说着，他又把另外两份报告递过来，说：这是目击证人的证词，发现尸体当天凌晨三点到四点，有大约五个目击证人看见她坐在苕溪堤坝的栏杆上面喝酒，其中有一个还跟她说过话，说夜深了，早点回家。那时候已经能看出她很醉。
接着，成警官再把另外一份报告递过来，说：这是在酒吧门口的堤坝上发现的威士忌酒瓶，上面的指纹和唇彩都属死者无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