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大娘还没迈出门，金杰人就蹦跳着回来了，手里捧了一大盘包子，嘴里还咬着一个。她老娘说你这又是上哪家扫荡去了？她说去，你女儿哪里是日本鬼子进村啊？用“扫荡”这个词，显得你有文化还是怎么的？她娘叉着腰跺着脚骂：少在我面前提“文化”这个词，我听着刺耳！给你念了这么多年书，也没见你长多少文化出来！赶紧吃了包子，我们上街！
金杰人是被骂惯的，只要不动手，你爱怎么骂怎么骂，不痛不痒的，她高兴么，顶你几去，不高兴的话，理都懒得理，只嚼着包子翻着白眼问上街干嘛去。金大娘往她屁股上拍了一掌，说：买衣服！
金杰人一听，刷刷两口就把包子咽肚里去，然后往我怀里塞了两个，自己又抓了两个，嚼着满碎食物做了个气势恢宏的手势：走！
一到街上，金大娘就疯了，专往那些装修超豪华，一看就知道里面衣服价格贵得能把我们几个全吓死掉的专卖店里跑，每次都被金杰人死拉硬拽着拖出来。金杰人站在路边跳着脚尖叫，说喂，你要是再敢走进那家店，我就躺到地上哭给你看！她老娘也跳着脚喊：可那件羽绒衣，真的要一千多块，真的要一千多块啊胖子！金杰人说你家里都有一件两千多块钱的大衣了，一千多跟两千多，你比不出来谁好谁差啊？！她老娘说可这件是红色的，红色的啊！金杰人说我管你什么颜色，你要是再敢进去，我真哭给你看！金大娘完全不吃她这一套，说：我又不是没见你哭过，拿这个出来威胁人，一点力道都没有！
她说着，又往那家店里窜，金杰人死拽着她不让进，她娘就嚷嚷了，说胖子，你让我再进去摸一把，我不买，就摸一把行不行？金杰人说不行，你要是敢进，我就报警！她娘愣了一下，抄起手里的包劈头盖脸往金杰人身上打，一边打一边骂：报！报！你给我报警！马上报！我给你钱让你打电话去报！我活了大半辈子还真就没见着过真的警察，你现在就给我报！
她们娘俩当街打闹，不了解情况的还以为是抢劫，都停下脚步看，我拉扯住这个，赵阳拉扯住那个，好容易才把两个人都拉到没有不明真相群众围观的地方去。我累得扶着墙喘气，指着前面说：往前走二十来米，那个挂灯笼的地方转弯进去，就是小商品市场，那里有很多漂亮衣服，我保证，你们肯定又喜欢又不会吵架，行不行？
金大娘犹豫着，眼睛还是往刚才的精品店瞅，想给女儿买那件大红色的羽绒衣。但金杰人一点都不稀罕那衣服，很听我的话，甩手就往前走，一边走一边说：你要是敢把那件贵得吓死人的衣服买回家，我就拆你家灶台！
她娘脸上的肌肉抽了几下，指着金杰人的背影跟我说：你听见她刚才说什么了？你听见了？拆我家灶台？操她妈的王八羔子！拆我家灶台不就是拆她自己家的灶台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