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金杰人说起丁力,一提到丁力,她就跟打了鸡血似的全身上下每个细胞都开始沸腾。她说唉,小暖你不知道,丁力现在是彻底疯了,整天跟他们村那个神巫学抓鬼,说要练成归来,狠狠收拾赵阳。她说着,扭过脸去看着赵阳哈哈大笑,说赵阳,你放心,凭丁力那点脑子,学个八百年也治不了你个死了两千多年的鬼。
她不等赵阳说话,又转过脸来跟我说:谭锐也打电话到我家里来过,跟我东拉西扯说了几大卡车废话,问我好不好啊,问我老娘好不好啊,问我老爸好不好啊,问去问去问去,连我家圈里的猪都问候到了。我知道他打电话给我就是为了想知道你的消息,但怎么的都不好意思开口,于是跟我绕啊绕啊想绕得我自己说起你为止,我就是看不惯他那种磨磨矶矶的风格,故意跟装糊涂打哈哈,跟他说猪好鸭好鸡好门口溪里的鱼们也都好,就是想看到他底打算跟我磨矶到什么时候才肯提到你。结果丁力跟他在一起,实在受不了,夺了谭锐的听筒,劈头就问我顾小暖那个不要好的东西死哪去了?!故意留个错的号码给我们,害我们被人家骂成神经病!操,小暖,丁力说你是故意留一个错的号码给我们的,他说你是故——
金杰人越说越慢,越说越慢,声音越放越低,越放越低,然后她闭上嘴转过脸来怔怔地看着我:小暖,你真的是故意的对吧?你早就打算好了不回舅舅家过年的是吧?还是你舅妈那个操不死的老婊子不让你回家去过年?操,小暖你他妈的说话!到底是怎么回事?!
她最后这句话是从肚子里那座火山口直接喷出来的,震得车窗都哗啦啦乱抖乱颤,车上的人都朝我们看。
我摇着头,然后又迅速地点着头,笑了一下,又笑了一下,再笑一下,眼泪就被我笑下来了。我胡乱把眼泪擦掉,说:你知道的,舅妈不喜欢我,我也不喜欢她,她不想让我去她家过年,我自己也不想去,看见那张脸就觉得恶心,何苦还要往上凑,你说对不对?不过舅舅对我很好哦,胖子。他到学校来看过我,还说好了正月里要接我去儿童乐园玩,我跟他说我想开那个碰碰车。
她咬着牙齿,从牙齿缝里吐着气呼吸,下死力气忍了好一会,也没能把眼泪忍住。她抬着眼睛看车顶,用手背擦眼泪,说:我操你个王八蛋,操你舅妈那个母夜叉,我他妈的非得想办法让你舅舅跟她离婚不可!让她下半辈子一个人孤伶伶过,看她还敢不敢那么狂妄!
我笑着去给她擦眼泪,二傻也慌慌张张地给她擦眼泪。我说胖子,哪有那么严重。她低着头嘟嚷,说:谁要是敢这么对待我,我老娘早就上他们家拆灶台去了!对付没人性的人,就得拆他们家的灶台刨他们家地基挖他们家祖坟!
嚷嚷完一连串狠话以后,金杰人抬起头瞪着我,她说小暖,你也不对,你应该早跟我们说!我说我知道错了。她说屁!你要不是把钥匙锁屋里了,能打电话给我?!
说着,她抬手爆了我两个脑瓜崩。
真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