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杰人脸上滴落一点疲倦极了的兴奋，望着韩彻的脸说：好，我一定跑到最后。
于是她就松开韩彻的手，继续往前跑。旁边有个拉拉队的女孩突然哭了起来，说：操，胖子，我他妈怎么就这么喜欢你？金杰人听见了，侧着脸扫了她一眼，吐着气说：操，你他妈是哪根葱啊？我怎么不认识你？
我坚持到了最后，真不容易，陆树在终点等待，赵阳几乎是半抱着把我交到陆树手里的。然后陆树扶着我慢慢慢慢走。让我把这一脑子的混乱慢慢走清晰。
身后还是轰轰烈烈的人群，因为金杰人还在跑。有人疯了，拼命夺着那唯一的一个扩音喇叭跟金杰人说很多的话。他们说胖子，前面就是终点。他们说胖子，你他妈真是我们的骄傲。
我说：陆树，那些人，是谁呀？哪个班的？我怎么好像都不认识。
他说：哪个班的都有，是听见你昨天广播里说的话，自发组织起来给你们加油的啦啦队。
我说：哦。说着，兀自笑起来，笑着笑着就往地上赖，我几乎是求着说让我坐下来歇一会吧，陆树。
他不让，说再走一会，我们往回走，走回终点，胖子就刚好到了。我说她是最后一个了吧。他说嗯，但没关系，你看这场面，多轰轰烈烈，她简直比英雄还凯旋。
我们正走着，谭锐狂奔而来，他正参加完他那组的跳高，连成绩都来不及弄清楚就来了。陆树看看他，把我交到他手里。他说小暖，让谭锐照顾你，我还有好多事情。我说好的，谢谢你。
这一刻，我们的目光都很温柔，带着青春最明媚的光彩。很多年后他们说顾小暖和陆树的故事，像镜中花水中月，看着动人，却是虚无。这比喻，真对。以至于很多年后偶尔想起陆树，我都会觉得他是映在水中的月亮，明晃晃地温柔了记忆，没有一丝伤痕。真的，陆树是我全部记忆中最完整最明亮的一场美好，因为所有与他有关的记忆，都只有美好没有伤痛。不像别的人，各有各的疼，一触及记忆的伤口，就是淋淋漓漓的血，惨不忍睹惨不忍听惨不忍想。
然后谭锐扶着我慢慢走到终点线的前面，我看见金杰人脸色菲红目光散乱但仍旧坚持跑着，韩彻陪在她的身边和他说着话。
我恍惚听见韩彻说了一句很奇怪的话。
他说：胖子，你别得意，从前那次可比这次累多了。那时候能坚持到最后，现在坚持不到的话，我可要看不起你。
他说着就看见了我，侧着脸朝我笑，那么坚定的神情，暖意融融。
金杰人一扑过终点线，韩彻就扶住了她。她往地上赖，说打死也不肯再走了。韩彻说你不听话我可真就要把你打死了。她哭着说操，要不是看在你的面上我早就逃了，还至于累得这么惨？
韩彻说：嘘，胖子，别说话，你听听这欢呼声，你听听这喝彩声，你听听这掌声，都是你的。
金杰人听着听着，哭得更凶了。她说：操，我他妈活着活着，就把自己活着一个传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