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抱着她,说不哭,雪艺,不哭,很快就好的,回学校以后你想吃什么我就给你弄什么,想吃龙肉我都想法子给你弄来。她用双手柔弱无力地环着我的腰。她说小暖,我会不会死在这扇门的后面。
我一把一把给她擦眼泪:雪艺,你说什么疯话,那么多人进去出来,有谁死了吗?别扯那些没用的,别哭了,想想回学校以后想吃什么想玩什么,等你养好了身体,我们使劲地玩,怎么疯怎么玩,学校里有个街舞社团,我们可以一起去学街舞,酷毕了。还有个跆拳社,我们也去学,练就一身武艺,揍不死田娜那个婊子养的臭东西!对了,胖子老娘前天打电话来让我们一起去她家里玩,她做好吃的给我们吃。你知道胖子老娘脑子里打的是什么鬼主意吗?她坏透了,想叫我们在她杂货铺里面站一天,她到处一宣传,让所有没对象的小伙子都来她店里买东西好发一笔财,你说她们娘俩的脑子怎么长的呀,真是算计到家了!
林雪艺终于笑出声音,把脸伏在我肩膀上,头发温柔地划过我的脸际,在我整个的青春回忆里划出一道惨伤的痕。很多年以后,仍旧是在这家医院,仍旧是在这个楼层,周围仍旧是来来往往哭着笑着悲怆着幸福着的不同女人。那时候,林雪艺也是这样抱着我,把脸伏在我的肩膀上,长发划过我的脸际。只是多年以后在医院里,她笑得那般美好,神采飞扬,就好像是多年以前我们在人来人往的大街上遇见的那个算命老人所预言的那样,她会是这个世界上最幸福的女人。
可是到底要我怎么样,才能去理解他所谓的“幸福”的含义?
林雪艺进手术室以后,还回过头来看了我一眼,目光涣散,真的像是会立刻死过去一样。我站在走廊的中央等,闭着眼睛听,没有听见她的喊声。不知道到底是要怎样的心如死灰,才能忍住这样的疼痛。不知道她现在心里,到底是有多恨那个让她受这般苦痛这般委屈的男孩。
她出来以后,我像抱着自己的孩子一样抱着她在走廊里坐了很久。她散乱着头发,苍白着脸色伏在我的怀里,满面冰凉的眼泪。周围的人来了又走换了又换,哭声闹声喧哗声都像隔着很远的距离,没有一点真实感。就那么沉默地坐了半个小时以后她才终于痛哭出声,哭得全身发颤肝肠寸断。
我把脸贴在她的背上,安静而持久地等待。我知道什么都会过去。身体的疼痛,心里的疼痛甚至灵魂的疼痛,什么都会过去。时间可以解决一切问题,只要有足够的耐心等待。
后来那么多年的时光,证明我们都有最好的耐心,任尘世怎么变,心里都不乱,金杰人对此有过嘲讽,说你们两个,这个表面上看着是“静坐庭前闲看落花”,实际心里头大概是“惊涛骇浪只待时机”;那个表面上看着是“盛世繁华煞然惊艳”,实际心里头大概是“日出日落相顾情浓”吧?她说出的这番话震惊全场,倒没有细想她说中了什么,而是那些词那些句,真不知道是从什么地方捡来的。问她,她不说。再问,就指着我的鼻子骂,说:许你在网上写小说被人夸成才女,就不许我也溢一下才华?!我好歹也是看过《步步惊心》的人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