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兮儿离开承王府时,天色已暗。
花瑶半日不见修鱼寿,四下寻去,便见他独自坐在大堂,看着手里的东西出神。
“王爷?”
花瑶这一喊不打紧,直把修鱼寿惊得一哆嗦,手里的东西险些掉在地上。
“王爷,怎么了?”花瑶望见那手中之物,“这是什么东西?”
修鱼寿冷声道,“出去。”
“王爷?”
“我叫你出去。”修鱼寿声音低沉,却把花瑶吓得一颤。
花瑶正要夺门而出,就听修鱼寿命令道,“把修鱼非叫来。”
花瑶怯怯地应了声,飞奔而去。
修鱼非闻言,心下料定与左司黯所言之事有关,不待花瑶说完,便急身前往。
见到修鱼寿,一眼瞥见他手中之物,呆愣片刻,忽的跪地,“臣弟叩见吾皇......”
修鱼寿一把拽起他,捂住他嘴恼道,“我不是让你来拜我的,我是问你该怎么办!”
修鱼非一时没反应过来,愣道,“什么怎么办?”
修鱼寿在屋内走了个来回,压低声音道,“夏侯家的人还没死绝呢!怎么就轮到我了?”
“轮到就轮到了呗,”修鱼非无语道,“你现在伤也好了,直接回天尧登基称帝,不就完事儿了。”
“老子连一个郡都没怎么管过,你现在让我去管一个国,简直荒谬!”
“哥,这不是我让你管的。”修鱼非细想了下,忽的惊道,“冬至那天,那个黄爷!他是奉先王,夏侯郁!我......”
“你小点声!”修鱼非话未说完,就给修鱼寿捂住了嘴,“你怎么知道他是奉先王?”
“我那天看他手上戴着这个,当时只顾着喝酒了,也没多想。这是他给你的?”
“是明兮儿替他送来的。”修鱼寿低头看着手中的信物。
似血如玉,圆润通透。内间一点墨,如行云流水,游散其间。
这便是遗失多年的北尧王之信物,鳕玉班指。
“早听说这班指认人,果不其然。”修鱼非叹道,“哥,天命难违啊。”
“天命么......”明兮儿的话,回荡耳际。
“古往今来,哪国无婴,婴为立国之本,系国之命脉。北尧魔婴,唤为稚儿,国盛则稚强,国衰则稚弱。”
“婴选王,王御婴。君正则婴明,君昏则婴暗。婴无力自保,存于王座封印的水晶棺中,水晶通国运,育婴之摇篮。婴存则棺封,除君王无人能启。婴失则棺启,棺毁则婴亡,婴亡则国灭。”
“王婴之秘,各国君王皆三缄其口,极为保密。稚儿随奉王在外多年,只为选王,知道的人越多,稚儿就越危险。”
“承王两次遇险,冥冥之中,可闻稚音?”
“若非稚儿相助,承王已殁。然事不过三,稚儿极弱,承王须尽早归位,一统北尧。否则,稚死尧覆。”
“如今知稚儿者,北尧国中,不过三人,延王夏侯轩及你我二人。”
“我已将稚儿送归天尧,此为北尧王信物,可与稚儿传话。婴读王心,亦可控心,切勿被其反控,否则君心入魔,国之危矣!”
修鱼寿沉默半响,喃喃道,“她还带来盛王一封书信......”话未说完,便觉心里一颤,忙拿出书信,只短短数眼。
修鱼非还没反应过来,便见修鱼寿飞奔出去,翻身上马,急冲出门。
寒风过隙,修鱼寿的心一点一点沉下去。
夏侯晟!修鱼寿在心里咬出这个名字。
“愚兄愚钝,不察天命,祸及细君,悔之晚矣!嘉心系尧,实则明君,然芊愚忠,唯伺一主,逆天而行!姊妹情深,不忍责难,终成大错!兄枉为人夫,无力回天,致嘉陨首以谢天尧!今生死两茫,痛心疾首,再无颜匡扶左右。兄弟相知,时光过隙,十余载矣!天命所归,尧之兴衰,弟之命矣。然性纯人正,为将者不足为君。君之道,水之舟也,兵无常势,水无常形,君游刃之。望弟好自为之,莫负重托。愚兄跪拜,辞归山隐,孤坟青冢,余命所托,勿需挂怀。唯拜祈佛灵,风调雨顺,万寿无疆!愚兄夏侯晟,谨此拜上!珍重!”
雁都盛王府,人去楼已空。
荒苑寂寥,万籁萧条,风起雨至映殇眸,忽闻恸天一声吼。
无可奈何花落去,物是人非事事休。
“你沾酒就醉,以后投身军营,还是禁酒为妙。”
“沙场饮恨,兵之大忌,他日为将,要切忌!”
“性孤和寡,太过执拗,要吃大亏的!”
“朝堂之上,鱼龙混杂,皆非等闲,还是少淌这浑水的好。”
“你前程似锦,九觞之事,心意已领,无论胜败,切勿再提!”
回到骞人郡王府,修鱼寿三日无言。
后修书一封,命人交予明兮儿带回天尧。
夏侯轩见后,直摇头,“还都给本王料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