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南宫爷爷,
他缓步走到我的病床前,将白色的拐杖顺手递给军装卫士,庄严肃穆的脸上浮现出浅浅的笑意,瘦骨嶙峋却保养良好的手放在我的头上,“身体好点了吗,”
我冷不丁被呛住,边咳嗽边红着脸答道:“好多了,”
军装卫士冷眼看着我,刚毅的脸庞毫无表情,冷飕飕的冒着寒气,跟千年冰块一样,他弯腰为南宫爷爷搬來椅子,小心翼翼扶他坐下,然后立正站在我的床边,眼光纹丝不动,
我往被子里缩了缩,护士为我重新换了一瓶药水后,推着车子走了,南宫爷爷轻轻拍了拍我的肩,眼光落在我那只被纱布包裹起來的手上,深陷的皱纹眼窝合了合,不忍似得叹了口气,我的心随着他的手动,期盼着那一丝属于我的温暖,多么好,我又见着爷爷了,
“南宫爷爷,您是來看阿语的吗,阿语好吗,”我握了握放在被子里的手,有些紧张的问,手心里有汗,湿湿的,
“阿语很好,沒什么大碍,不过保险起见还要再住几天院,他一直吵着要來看你,闹不过,非求着我替他來看看你,可怜的孩子,想不到你受了这么重的伤,”南宫爷爷摇摇头,“我听说,你们遇到雪崩后,你一直在帮忙拉人,后來自己掉下去了两次,是怎么回事呢,”
我看着他,心里涌过一道暖流,莫名的,只是想哭,稳了稳心神,微笑着回答,“雪地太滑,脚笨就沒來得及爬上去,所以掉下去了两次,哈哈,”
“脚笨,说的这么轻松,受的却是最重的伤,你当我是好糊弄的吗,”他声音严厉,面色却很缓和,“傻孩子,”
他一说出“傻孩子”三个字,内里包含的温情和暖意肆意弥漫,是长辈式的关爱,我忍不住,眼睛里的水汽立刻浮上來,不一会儿,眼泪就在打转,时刻有掉下來的危险,
从刚才就一直在忍,
爷爷依然那么喜欢唬人,总是色厉内荏,沒有一丝笑容,沉着脸苛责训斥,他曾是一家之长,又是军政要人,严肃正直,谨慎小心,很难有什么值得他开心的事,但是我知道,他其实是一个很慈祥的老爷子,对家中下人非常好,即便他们犯错,也会一笑了之,而只有在看到自己的子孙不争气时,才会倍感痛心疾首,要求格外严厉,
我六岁的时候,爸爸妈妈因为工作双双出国,将我留在本家寄养,我不太说话,受了委屈,总喜欢赖在爷爷的怀里哭泣撒娇,巴在他身上,任谁劝也不下來,非要他哄,爷爷拿我沒办法,拖着一条小尾巴似的我,在书房里打电话下达命令,或是面见卫士,我一看到人就不吵不闹很乖,等人走了,立刻就找茬,赌气,直到爷爷哄我笑,
爷爷喜欢摸着我的头,点点我的鼻子,或者亲亲我的脸蛋:“小鸢,爷爷真拿你沒办法,”
那时我们祖孙两感情很好,去美国之前,我几乎每天都和爷爷在一起,在外人眼里,也许我脾气古怪、内向寡言,可是在爷爷面前,我只是一个笑的很开心的小女孩,爷爷从來沒有呵斥过我,把我当做心头肉掌中珠,把无尽的宠爱给了我……
可是,现在呢,
爷爷不知道我就是小鸢,他來看我,只不过是因为阿语的缘故,他对我的怜惜、心疼,也只限于普通关爱,爷爷一定是忘了我吧,听南宫可旋说,爷爷把所有的宠爱转移到了阿语身上,以慰藉我失踪所造成的痛心与思念,这是多久以前的事呢,在我失踪后一年、两年,还是三年五年,
阿语漂亮的如同芭比娃娃,可爱机灵活泼,又是男孩,一定比我更加能让爷爷开心,上次在南宫家,看到爷爷跟阿语之间的祖孙情,并不比我少,这样也好,我同样喜欢阿语,就让阿语代替我,待在爷爷身边吧,就算被爷爷忘记,我也不会难过的……
我是南宫鸢,我也是辛朵拉,可是这是个永久的秘密,我不能够让别人知道,已经承受了足够多的压力和苦痛,我并不介意再多一点,只是此刻,我感觉有些支持不住,如果一定要失去,可不可以让我偷偷留一点,不要多的,只要一点点就好,
我最好的亲人,就在我的面前,但是却不认识我,
大概看到我长久沒有说话,爷爷微微低下头,“累了,”
他目光矍铄,很瘦,皱纹深深,头发梳理的非常整齐,只是却如同白雪,刺痛了我的双眼,爷爷老了,不能够再承受更多刺激,他从前那么爱我,所以我也要更加的爱他,才能对得起他,
我狠狠的掐着自己的手心,把眼泪掐回去了,“有点……”
“你是病人,应该多休息,是爷爷沒有注意到,该罚,”他摸了摸我的头,“好了,看到你沒事,爷爷也放心了,回去告诉阿语,让他也高兴高兴,”
“您要走了,”我慌忙抬起头问,
“是啊,不能总耽误你休息,”爷爷在卫士的搀扶下站起來,并拿过拐杖,笑容和蔼,
“那您什么时候再來,”我脱口而出,急切不安,
这一句话说出,爷爷低头深深看着我,衰老的眼睛里浮出点点光芒,神色疑惑,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