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元311年十二月二十七日,上午时分
梁州,汉中郡,黄金县城废墟之西,联军的破烂营地内
一棵光秃秃没有一丁点儿树皮的歪脖子枯树
一张干瘪瘪满是褶皱还不断声泪俱下的老脸
一群活脱脱的豺狼虎豹却满口皆是馥郁芬芳
明月完全没有听清楚面前的王建等人在叽叽歪歪些什么,只是恍恍惚惚地想象着亲手将这些该死的畜生,一个个活活地吊死在了那棵光秃秃的歪脖子枯树上
李永康全副武装地站在明月的身旁,倨傲鲜腆地注视着帐内这帮没脸没皮,完全忘了当初他们是怎么残杀百姓,如今却一个个像是受尽凌辱的苦主,真是恨不得立刻就让帐内的亲卫将他们给全部斩杀殆尽宋代苏轼留侯论“是故倨傲鲜腆而深折之彼其能有所忍也然居可以就大事故曰孺子可教也。”
可就在这时
一阵阵凛冽刺骨的强劲寒风突然奔袭而来
原本就四处漏风的帐篷立时又是一片狼藉
王建禁不住浑身一阵颤栗,背后更是一阵隐隐发凉,竟是鬼使神差一般地扭头向后瞟了那么一眼
可除了那不停“呼呼”作响,又满是窟窿眼的漏风帐篷
大帐外面也似乎只有一棵“瑟瑟发抖”的老歪脖子树了
“王大首领”
“老夫在!老夫在”
王建赶紧收敛了一下略微有些慌乱的心神,下意识地咽了一口极其粘稠腥臭的唾液
“听那些被擒的氐人所说,杨难敌其实什么都没做,一切伤天害理的事情都是你们几位首领所为,就连这次深夜作乱出逃,也是因为你们到处散播谣言,说是公主殿下要将他们一网打尽,甚至就连昨夜黄金县城内的祸事也是公主殿下”
王建立时吓得面无血色,不仅整个人都趴在了地上,甚至不停地对着端坐在上首的明月一阵磕头求饶
“不不不!绝无此事啊!还请公主殿下明察啊!老夫等人就算是肝脑涂地,也不敢污蔑公主殿下呀,这明明就是天灾,怪不得任何人呀!杨难敌自己做贼心虚,才会半夜出逃,如今还血口喷人,简直就是禽兽不如啊”
王建一边极力地矢口否认,一边警惕着四周的刀斧手,急得老脸都涨出了一片异样的“粉嫩”之色
“哦?!王大首领不会是因为“功败垂成”才想着去嫁祸杨难敌吧?!毕竟外面都说杨难敌对诸位首领一直是礼敬有佳,凡事都会先听从一下你们几位的意见”
王建的老脸瞬间涨得通红通红,甚至还硬是挤出了几滴眼泪
明月不自觉地撇了撇樱桃小嘴,心里又是一阵止不住的腻歪
要不是阿郎早有准备,一开始就安排了伏兵,指不定这会子跪在这里跪地求饶的人会是哪个
“冤枉啊!郎军师!真的冤枉啊!小老儿麾下的都是从四方逃难而来的百姓,他们不过是因为小老儿年长了一些,又肯去多担待一些事儿,这才被百姓们推举做了头领,不成想这反倒成了枷锁,杨难敌还以此要挟小老儿等人,若是不从了他,就要杀光所有的百姓呀”
“公主殿下明鉴啊!我岳父所言句句属实!要不是为了这众多的无辜百姓,咱们绝对是宁死不从的”
“不仅如此啊!咱翁婿二人一路上都在收拢流民,虽然不敢说是扶危救困,起码在他杨难敌的屠刀下,真是救下了不少的人命呀”
王建大言不惭地信口开着河,眼珠子却是“滴溜溜”一转,立马又对着明月和阿郎二人,“咚咚咚”地磕了三个响头,然后瞬间挺直了腰杆
“公主殿下!此番杨难敌出逃,必定是要跟咱联军不死不休了,小老儿请求公主殿下给咱们几人一次戴罪立功的机会,去梁州各州郡收拢离散的流民,然后从中挑选出善战的青壮,以供公主殿下吊民伐罪,征讨杨难敌”
阿郎的嘴角忍不住抬起了一抹诡异的弧度,眼神揶揄地瞥向了一直默不作声的李运
李运仍旧不声不响地跪在冰冷的冻土上,满脸都是一副悲天悯人的良善模样,真是怎么看都不像是人面兽心的衣冠枭獍
“晋参军,觉得如何呢?!”
阿郎随意地挤出了一点点看似人畜无害的笑容,目光炯炯地盯向了像是一直在闭目养神的晋邈
晋邈缓缓地睁开了那双浑浊发黄的老眼,征求似地看了一眼脸色苍白的张援,然后又像是不经意似地扫了扫对他“翘首以盼”的王建等人,最后才在众目睽睽之下清了清他那有些干渴的嗓子
“咳咳,如今长安那边的战事是越发的趋紧了,梁州之乱也到了必须尽快结束的地步,所以老臣觉得”
阿郎突然对着晋邈抬了抬右手,粗暴地打断了他的侃侃而谈
“既然晋参军也不反对王大首领的建议,那在下倒是有个更稳妥可行的好办法,毕竟梁州如今兵力不足,晋参军又早就收编了王健等人,所以不如就让他们驻扎在成固,也好为张刺史平乱出上一份微薄之力,当然此事还要由晋参军多费口舌,好好劝劝他老人家”诗经小雅采菽:赤芾在股,邪幅在下。所以“在下”二字,一开始不是自谦,而是裹脚布的意思。
王建,杨虎和李运三人立时喜出望外,就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