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风云涌动,之前一直被世人所遗忘的燕国,如今却是蠢蠢欲动起来。
如今的楚国,已是烽火燎原,春申君和项承率领的平叛军与叛军大战连连。虽然初期,叛军都被打的大败,奈何老世族能够源源不断的给前线输送兵员粮秣;平叛军虽然取得了优势,奈何国库空虚,兵员粮秣的补充却是顶不住消耗。最终双方相持于淮南西阳一线,已是再无力进攻了。
鲁仲连知道,这一次又被嬴荡说中了,楚国要是再这样僵持下去,真的离亡国不远了。尽管这三年多来屈原都在咬牙坚持,可齐国和魏国的兵马已经在北方夺取了好几座城池,而且贪婪不足的他们还有变本加厉的现象。一旦那个躲在深宫里的楚王,站出来发话,屈原最低也是个夺职罢官的下场。
“屈子,在下要告辞了。”
屈原抬起疲惫的双眼望着鲁仲连,只是漠然的点点头,面对眼前的危局,别说是鲁仲连,就连自己也没有丝毫的办法了。
“去吧,眼前如此局面,吾等始料不及,离去也好。”
鲁仲无奈的苦笑,“时也,势也,我接到密报:燕国乐毅正在奔走联络,意在灭齐。本想扶楚带齐,不想楚国却是衰颓如山倒。仲连总得尽力周旋,保住齐国,给天下抗秦留得一线生路啊。”
屈原也是深深叹了一口气,“难道是天要亡我大楚?”
其实鲁仲连也不明白,楚国向来多雄杰名士,为何偏是让楚国沉沦败亡至此?
两人相互看了看,终是不知该如何开口。最后鲁仲连拱手一别,“事有紧急,春申君还在前线靖兵,他那里我就不去辞行了,还请屈子能够代为转说。”
屈原点点头,“好吧,仲连一路走好。”
鲁仲连辞别了屈原,就急匆匆的往齐国赶去。
这些年来,齐国日益衰退,临淄的生意大是清淡,但田单已经顾不得去思谋商旅振兴,只在埋头筹划另一件大事。
正在这时,鲁仲连风风火火地赶到了。一见面坐定,鲁仲连急迫便问:“田兄,临淄如何?快说说!”
田单摇摇头:“不妙。人心惶惶,流言多得不想听都不行。”
鲁仲连心中一沉:“孟尝君呢?如何不见他动静?”
田单叹息一声:“又被罢黜了,能有甚动静?仲连啊,我看齐国……”
“别说丧气话!”鲁仲连一口打断,“无论如何,燕国总是还没动兵。一路想来,你我须得分头行事:我去燕国,设法化解燕齐恩怨;田兄在临淄,设法与孟尝君斡旋朝野,逼齐王改弦更张,先平息天下对齐国的怨恨之心!田兄,家国危难,不能知难而退!”
每逢危机关头,鲁仲连的坚定果敢总像一抹鲜亮的眼光,使田单感到振奋。虽然是辞色严厉,田单却觉得心中塌实,立即点头道:“好!临淄的外商已经撤空了,连老世族都在悄悄地寻觅避难之地呢,其他书友正在看:。族人们都等我回去决断去向。”说到末了,不禁又是一声沉重地叹息。
默然良久,鲁仲连霍然起身:“田兄,我这便走!”
“事急也不在一时,你连饭还没用呢!”
“谁说不在一时?”鲁仲连已经拿起了长剑,“你只给我三日干粮、一百金、换一匹好马,我要昼夜兼程!”
鲁仲连一路打马疾驰,如此半日一夜,竟只在中途休憩了小半个时辰人马各自打尖,便又如飞北上。一过易水便是燕国,虽是飞掠而过,鲁仲连也觉察到了一种显然的变化--时当初夏,遍野麦浪翻滚,道边村畴连绵炊烟袅袅,鸡鸣狗吠之声不绝于耳,显然是热气蒸腾的富庶气象,与当年鲁仲连初来燕国时的萧疏荒莽直是两个天地。
这条直通蓟城的官道,在十多年前还只是一条坑坑洼洼仅容错车的松土路,两边荒草没膝,与中原的荒野城堡几乎难分伯仲。
商旅谚云:“燕山路,颠松骨。铁车散,木车哭。”说得便是这条燕国直通中原的唯一“大道”。最主要的官道尚且如此,燕国穷弱可见一斑。
目下却是非同寻常!一入燕国,便是三丈多宽的夯土路面,除了两边的人道马道,中间可并行三车。到得蓟城之外百里,夯土大道骤然拓宽为六丈,大道两边两层大树,浓荫覆盖路面,夏日竟是凉爽惬意。
但最令鲁仲连惊讶的,还是道中车马如流连绵不断的商旅货车与时常撞到眼前的特使轺车。方今天下,除了秦国的关中大道,已经没有第二个国家有如此气象了。燕国素来荒僻,除了马商盐商,中原商旅很少北上。长期以来,燕国的商路实际上只有两条--齐国、北方匈奴与东胡。如今这大道上却是商旅如云辐辏大集,各色货车连绵不断,当真令人怀疑走错了地方。
鲁仲连不禁便大是感慨,人云水暖鸭先知,这邦国盛衰,却是商旅先知了。齐国虽是煌煌“东帝”,临淄商旅却已经在悄悄外逃了;燕国虽是老穷贫弱,天下商旅却已经趋之若骛了。
见微知著,这流动的商旅财货,便是国家盛衰之征兆。如此大势,故国君臣却是醺醺然不知其危在旦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