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已至天黑,华丽的鎏金房酒香四溢,香炉熏绕,就着烛光,书案上倒着重昀清瘦的身影,手上的动作始终未停,俨然已经忙了整整一个下午。
书案之上,整齐地摆置着五瓶精巧的小瓶,这便是她忙碌一下午的成果。
迷魂散必不可少,但缺了灵枋一味珍药,药性弱了几成,但不影响功效。
合欢散必要的时候算计人,七绞毒送小人归天所用,白伽等毒都是到了非用不可的地步,才能拿来用,配药虽极其普通,但毒性却丝毫不弱。
忙完最后一毒,重昀摘下面纱,长缓了一口气,将六个瓷瓶吊在酒坛上熏冶,又往酒坛下的火炉添了些木炭,加大火势。
耳听着酒坛中滚滚沸腾声,看着冒徐徐热气,她唇角轻抿,无毒非女子。
欲收拾满桌残积,门忽然被推开,玉娆匆匆而进,看到那六个小瓷瓶,惊了一跳。
“何事?”重昀心知她惊讶什么,也不道破,将染上药色的白布扔进大碗里,
玉娆愣了愣,视线从瓷瓶上移开,直接道:“公主,王爷邀你下楼用晚膳。”
“推了,就说我玉体不适。”重昀微蹙黛眉,没想到那厮这么快就从香艳窑子回来了。
“公主这样不好吧,现下他们是主,我们是客。”玉娆满脸为难,不清楚她和乞伏暮的过节。
“安心,他不会在意。”乞伏暮邀她一同用膳的原因,顶多是想寻她开心,她可没忘记七岁时误吻了他,他那副嬉皮笑脸凑过来要反亲她的无赖摸样儿,现在想起都觉得浑身起寒颤,那年他仅仅十岁,便这么好色,现八年已过,论世间风流人物非他莫属。
“那,奴婢去回绝王爷。”玉娆束手无策,行了个礼,便往门外而走。
重昀淡淡地望了她的背影一眼,继续收拾桌上的杂物,二斤多的药材,一下午的光阴已剩下药渣,取精华,全都浓缩进六个小小的瓷瓶里了。
收拾一番,书案恢复原来的样子,只是桌角被染上了色,擦也擦不掉,看来这张黒木书案是废了,重昀坐在椅上,目光定格在咕咕作响的酒坛,若有所思,后日便是她及笄之日,十五岁了。
时间过得真快,遥想当年在燕宫,有父皇的疼爱,哥哥的溺爱,如今时过境迁,再相见亦是妄想。
“父皇,你抛下我和娘亲,当真狠心……”她苦苦一笑,眸中似有泪光划过,却不肯落泪。她的父皇是六国最专情的皇帝,空设后宫,唯专宠她的娘亲甄氏,其伉俪情深,被天下人传为一段佳话。
父皇长相俊美,身子又强壮,经常把她高高举起,比比有无长个子,教她舞枪,当时她不喜枪,还反逆父皇,现在想来都是她太过偏执,没有学会父皇的一星半点,倒是哥哥传承了父皇,剑,枪,戟样样精通。
那时她还不会轻功,哥哥总是抱着她,飞上高高的枝头,赏月吹箫,她喜欢靠在哥哥怀里,温暖而踏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