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州,丛府,轻芳楼。
已是华灯初上时分,丛府上下已经点起一盏盏宫灯,灯火辉煌,轻芳楼中却依旧一片昏暗。而位于顶层的房屋却门窗大开,冰冷的雨丝随着寒风贯入楼里。
寂静幽暗的楼房中,垂在两边的轻纱长幔随风飘扬,轻轻拂动。
一道身影在房中随意地走动,独自一人,来来回回,动作脚步轻缓柔慢,这里轻抚一下摆在房中的家具,那边细看一下挂上壁上的字画,然后发出幽幽的叹息声。
正是丛府的女主人,戚柔。
这栋轻芳楼乃是她主事丛府之前最喜欢呆的地方。也是留下她与丈夫最多加快的地方。每当她感到烦恼的时候,她就会孤身登上顶楼,回忆昔日的那些甜蜜时光,那会让她变得冷静,也变得更坚强。
戚柔踱的缓缓的步子,走到房屋中间一张软榻前,转身坐下。
软榻上摆着张木几,几上仍放着一局残棋。这局棋已经摆在这里二十几年,却一直久久未能下完。
这是丛山威临死前与她下的最后一盘棋。
戚柔从手边的棋盅里拈起一枚棋子。这是一枚白子。当年,正是她执白。
虽然光线阴暗,看不到棋局的战况,但二十几年前那局棋却一直摆在她心间。棋盘中间,黑棋的一条大龙已经被白棋隔断,但白棋却也被黑棋逼迫在边角,紧追不放。
丛山威一向嗜棋,但棋艺却是极臭,甚至是臭不可闻,而且数十年奕棋不断,却始终没有进步,实在是件咄咄怪事。戚柔棋艺虽然不算上佳,但与丈夫手谈,却从无败绩。这也是他们夫妻间的一件小趣事。
这局棋是丛山威有史以来最出色的发挥,竟与她斗得不相上下,胜负难定。
这只惜,这局棋却再也没有下完的机会了!
戚柔心中一片悲凉,口中喃喃自语:“快了!很快我就让他们都下去陪你!到时我也会下去陪你的,你一个人总是照顾不好自己,让我怎么放心得下!”
蓦地,戚柔神情一动,收起心中的哀思,开口道:“消息都传出去了?”
刹那之间,地板上浮现出一个比周围昏暗的环境更加幽暗漆黑的身影,单膝跪地,伏首听命,应道:“是的,小姐!按照小姐的吩咐,今天下午夜枭便将少爷无法恢复的消息在府里暗中散布出去。”
“嗯!很好!等消息都传开之后,想必那些人便不会再去关心一个废人。毕竟一个没有办法修行的人,是不可能对他们产生威胁的。”戚柔语带苦涩。
“只是他们会信吗?”
“医王说的话,又岂会有假!”戚柔淡淡道。
“这个轩辕寿光真有那么厉害?”
“轩辕寿光据传乃是医宗传人,虽然他本人一直都未承认,但医宗却也从来没有否认。医宗号称万医宗流,乃是三大医道圣地之首,若非他与医宗关系匪浅,这等名门大派哪里容得有人仗着自家名号,在外面招摇?况且轩辕寿光素来一言九鼎,就算还有人怀疑,应该也不会太多。”戚柔叹息一声,道,“我本来还想寻个机会,便将锋儿的消息传出去,却没想到这么巧,竟会遇上医王!”
“的确!轩辕寿光一向只在幽州北疆行医,谁也没想到他竟会南上!”
“嘿!这个消息若是由医王亲口说出,自然比出自我们嘴里更令人信服。”戚柔发出一声冷笑,“当日追杀医王的那个女子的身份查出来了吗?”
“夜枭传来消息,那女子就像是凭空冒出来的一样,没能查到任何有用的消息。只知道,首次出现是在赤州,时间是一年前。除此之外,再无其它线索。”
“那可真是奇怪了!”戚柔微微诧异,不过马上道,“算了!我本来还想试试看,能否卖给医王一个人情,那样即便是我去了,有你跟医王在,想必锋儿应该也能够平安无事。既然查不出,那就不用再查了。接下来的事情,夜枭还有大用,不能分散精力。”
“是!”
这时,雨收风停,乌云散去,露出一轮明月,高挂天穹。
戚柔自软榻之上长身而起,迈着轻盈步履,行至屋外的露台,倚栏而望,一双凄迷的秀眸中透出一股浓浓的思念之情。
似乎又想起了一个遥远的夜晚,在同样一轮明月之下,发生的美妙故事。
房中暗影随着清冽月色照入进来,已经消失不见,仿若从未出现过一般。
……
就在所有人都围绕着苏锋,策划算计,一股暴风雨即将在他身边掀起之际,苏锋却丝毫不觉。
月色澄清明亮,乌云散尽,漆黑夜空,群星闪耀。
闲着无聊的苏锋,却突发奇想,准备进行烧烤大宴。
他不过动动嘴,上嘴唇碰碰下嘴唇,却令一旁的下人忙得要死,突然之间,他所居住的院落变得热闹非常,一个个仆人婢女进进出出,前后忙碌,有的打扫庭院,将雨后新落的枯叶败草清扫干净,有的则端来炭炉,支起铁架,有的依照苏锋的吩咐准备烧烤的食材,备好调料酱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