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之后,忽地下起了一场雨,天空阴云密集,四野一片苍茫昏,一阵阵寒风刺骨,泛起一股萧肃秋意。
街上行人稀少,两旁林立的商铺更是生意清冷,门可罗雀。
一个头上戴着茅蒲,身披一件褐色蓑衣,在秋意侵人的细雨之中低头急行。这人在街上七拐八绕,不时左右照看打量,十分谨慎。
片刻后,他扭头四顾,见四下无人,忙避入一条窄巷。
从巷尾的侧门,进到一座庄园中。侧门处已有人接候,进了庄园,这人除去蓑衣,摘下茅蒲,身上裹着黑色披风,连在披风后的兜帽罩在头上,将真实的面颜藏于阴暗之中。
接候的下人似乎对此人的行事风格十分熟悉,见怪不怪,提着一盏四方行灯,在前引路。
一路无话,默然前行。
过了顿饭工夫,这人被引到一间厢房,径自推门而入。
厢房左侧一张书桌后面,坐着一位微胖的中年人,面容阔大,眼嘴却很细小,只有一只鼻子十分硕大,鼻头红通通,泛着浓浓油光,看上去有些恶心。
右边则是一笼神翕。翕阁上供着一尊裸女像,面目雕刻得十分模糊,但身姿却放荡冶艳,似有神秘魔力般,勾魂荡魄,让人不禁魂为之销。
胖子笑眯眯地捧着一本书在灯下通读,仔细一看,那书上封面却是用颜料彩绘着一幅令人欲火贲张的艳图。作画者显然是个中妙手,将其中细节描绘得极其逼真,画中人物那欲仙欲死之神情,更是传神至极,其中所涉,淫秽不堪,让人脸红心跳。
胖子似乎没有发现兜帽人进来,两目绽放出淫邪的光芒,神情十分猥琐,舌头在指腹一舔,翻过一页,细看两眼,便啧啧称叹起来。
兜帽人看也不看这个好色的胖子,走到神翕前停足伫立。他从披风中伸出一只手。在黑色的披风映衬下,这只手愈发显得白嫩。
白嫩的手在裸女像上轻轻一扭,裸女像立刻随之转动。
脚下微微震荡,隐隐地似乎传来闷雷般的响声,轰隆隆的。这是位于地底深处机括启动的声音。
神翕往旁边缓缓滑开,露出一条暗道。暗道中隐隐散发出一股慑人的气息,幽暗而深邃,仿佛一只择人而噬的凶恶巨兽张开的狰狞大口,让人心底发寒,毛骨悚然。
兜帽人却毫不犹豫,迈着如鬼魅般幽然的步伐,踏入暗道。
暗道斜斜向下,漆黑一片,伸手不见五指。兜帽人却似行走在青天白日下一样,没有任何妨滞。
来到尽头处,是一间略显空旷的圆形大厅。弧壁上雕刻着无数玄异难解的符文及阵法。中央处有高台,呈金字形,高台的四个角上立着四座石雕,各是凶狞恐怖的怪兽形状,兽首处各挂着一盏宫灯。
幽蓝的灯火将大厅映照得一片阴森。
兜帽人步上高台。
高台上同样刻画着一座座阵法。
兜帽人缓缓跪下,然后伸手打出一道真元,注入高台中心处的阵眼之中。阵法被真元激活,移行转动,自动运行起来。
一个模糊的轮廓浮现在高台上,看不清面目,只有一双眸子发出凄厉的血红光芒,骇人夺魄。
“什么事?”一股沉浑雄厚的嗓音响起。
兜帽人蓦地感觉身体一沉,空气中弥布一股充满压迫感的威压,紧忙伏低身体,呈膜拜状,缓缓开口。
“是关于丛天锋……”今日上午在丛府横云阁上发生的一切,事无详略,都被一一道了出来。甚至连轩辕寿光等人说话的语气口吻都模仿得一模一样。
当听完一切后,那双猩红的双眸似乎微微一闭,又蓦地张开。
“杀了他!”
朦胧的影像随后散开消失,只剩下嗡嗡的余音在大厅之中回荡。
……
云州。
苍左北道,玄鹰府,缚龙城,缚龙山庄的后山。
篝火熊熊燃烧,焰炽跳动,将四周的景致清晰地照映出来。
篝火边,一道飞瀑倾泄而下,发出隆隆响声,贯入瀑底一座数丈方圆的水潭,激起层层浊浪,波光泛动,反射出点点火光。
缚龙山庄的少主萧砚枕正盘膝坐在瀑底一块长满青苔,滑不留手的山石上。
瀑流凶猛,挟带巨大水流,冲击而下,轰在萧砚枕身上。他却一动不动,浑然不觉,双目紧闭。
他正在冲击还丹境,就在浑身真元即将凝聚成形,化为一颗金丹之际,他的脑海中蓦然闪现出十几年前去往太玄宗遇到的那名少年的场景。
少年一甩道袍,袖角飞击在他胸口,巨大的力量将他轰飞十余丈,甚至连还手的机会也没有。
“还不错!”声音清脆,还微带稚音,但语气却平淡至极。
轰!
萧砚枕闷哼一声,真元忽地溃散,飞泄而下的瀑流有若一柄重锤将他砸了出去,滚落水潭之中。
十年来,第九次凝液还丹,冲击还丹境,失败!
“丛天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