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来到甲板上,云竹正要过来阻止,北凌云侧脸望了我一眼,不但没有阻止反而向我说道:“过来。”
我站到他身旁,往船头望去,船头上站着一个老和尚,看不出他到底有几岁,白眉弯弯,双目和善清明,身形瘦削,身上穿着一件干净朴素但早已褪色的灰色袍子,脚上登着一双破旧的草鞋,手里挂着一串佛珠。
北凌云平静地向那和尚道:“涣尘大师突然造访鄙船,是为救这位姑娘而来?”涣尘大师?这个相貌平凡的和尚竟然是大悲寺的主持涣尘大师?我心里一阵激动,我好大的面子,竟然劳动声名赫赫的涣尘大师来营救。只是不知这和尚是怎么上船来的,江面上就我们这条船而已,离两岸也远得很。
正激动中,那和??从锲?潞偷氐溃骸笆┲髦徊露粤艘话耄?夏扇肥俏?热硕?矗?皇恰鹊娜床皇钦馕还媚铩!?p> 他竟然不是来救我的?那他来干什么?不仅是我,连北凌云也疑惑了,“哦?敢问大师是为救何人而来?”
涣尘双手合十朝北凌云一揖,缓缓道:“老纳欲救的,正是施主你。”
“我?”北凌云眉头一蹙,疑惑地望着涣尘,好看的小说:。
我也不由纳闷了,这涣尘是不是老糊涂了,明明被囚禁的人是我,他怎么跑来说要救那个囚禁我的人。
北凌云凤目一眯,像是很感兴趣地问道:“请恕在下愚昧,大师何出此言?”
涣尘定定地望着北凌云,眉目间透着淡淡的怜惜,满是深坑皱纹的脸,带着慈爱的笑意,缓缓开口道:“皮囊不过世间幻象,老纳欲救的,是施主的心。”
“我的心?”
“心净国土净,心安众生安,心平天下平。施主莫被种种虚无幻象蒙蔽了你的双眼,左右了你的心智。”
北凌云蹙了蹙眉,无声地冷笑了一下,“大师又岂知我的心被幻象所左右?”
涣尘双手合什,轻声念道:“一切世间欲,非一人不厌,所有有危害,云何自丧已?一切诸众流,悉皆归于海,不以为满足,所受不厌尔。”
这和尚怎地突然念起佛经来了?北凌云脸色微微一变,便道:“敢问大师,人从何而来?”
“一切众生从无始来。”涣尘说话时看似轻言细语,可声音穿透力却极强,听着清晰无比。
北凌云微微一笑,便道:“可依我看,人是从欲而来。食色性也,若无**,人便不能繁衍,若无食欲,人便不能生存。若人皆无欲无求,岂非行尸走肉一般?所以在下认为,人皆是因欲而来,为欲而生。”
涣尘又缓缓道:“众生有思,名为欲心,欲心有善欲,亦有贪欲。贪欲不止,欲壑难填,自害害人。欲是诸苦之因,欲者即是无明,此无明者,非实有体,如梦中人梦时,非无及至于醒了无所得。如众空花,灭于虚空,不可说言,有定灭处,何以故,无生处故,一切众生,于无生中,妄见生灭,是故说名轮转生死。”
我细细想了想,这几句经文大意是人的欲念无穷无尽,其实世间众生万物,本就是虚无、无一具体的形象,我们所见所感,就如做梦一般,在梦里觉得一切都是真实的,但是梦一醒,梦里的一切就不存在了。众生却因不明白这个道理,不了解贪欲的害处,沉迷诸欲,导致了虚妄的生死轮回。
刹那间,我有种似幻似真的感觉,难道我在这个界所发生的一切,不过是南柯一梦?梦醒之后,这一切便不复存在了?
我望向北凌云,却见他脸色微白,一脸的不以为然,冷冷地说了句:“受教了……”
正恍惚间,忽听一阵朗笑声远远传来,“哈哈哈,老和尚又在传经布道,许久不见,还道你隐遁山林悟道成佛了,不想你竟然跑这儿来凑热闹了……”
这声音……这不是夏桑菊那老头子的声音吗?极目远眺,远处江面上有四条船一字排开徐徐逆水而来,当中一船,高高的桅杆上一左一右坐着两个身形瘦小的小老头。
“乖女儿,你又调皮了,到处乱跑,让老爹好找……”
“老爹……”
我心头一热,眼眶不禁湿润起来,那两个瘦小老头,正是夏桑菊和夏枯草。如果他们来了,那么……我迅速向船上望去,船头之上,一男子蓝衣飘飘,正向我远远凝望,正是我心心念念的北凌飞。他身后站着三曜,还有两人,一老一少,均是一身内侍服饰,竟然连富公公和吉祥也来了。
一时间,刚才那恍恍惚惚、如梦如幻的念头一扫而光,看来我只是个半点慧根没有的俗人罢了,如果这只是一场梦,我愿意永远沉沦,再不要醒来。
(以上经文部分选自《佛说生经》及《圆觉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