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嫌自己活的长了?”连长恶狠狠的骂了一句,好像是觉得自己不该这般对刚刚经历过生死的唐城,便又小声的解释道,“这是rì本人的军靴,被其他部队的兄弟看到会认为你是rì本人派来混进我们中间的探子,到时候你小子就是有一百张嘴都说不清,准保掉了吃饭的家伙。”
连长的话吓了唐城一大跳,哪里还敢把军鞋换上,可唐城又不愿去剥死人脚上的鞋,便只好继续穿着他那已经快烂掉的羊皮软鞋。唐城冒死弄回来的几支rì式三八步枪归了几个枪法出众的老兵,而他也分到了9发步枪弹和一把刺刀,老兵们都强忍着伤口的痛楚在默默的招来砖石磨着刺刀,一旦子弹打光手里的步枪就如同烧火棍,刺刀便是他们唯一剩下的武器。
唐城不知所措地窝在角落里,没有彷徨,却也没有学着老兵那样磨拭刺刀,这一刻,他的脑中一片空白。平rì里听罗伯特讲述他年轻时打仗的经历,唐城不止一次的幻想自己是一个在战场上左右驰骋杀敌无数的大英雄,可当自己有朝一rì真正置身战场时,那些幻想都变成了浮云。
天亮了,唐城睁开疲倦的双眼,清晨的曙光还是依旧的柔和,不过鼻息里多了硝烟的余味和泥土的焦糊味,耳边是如此安静,仿佛昨天的打生打死从来也没有出现过。眼前的泥土依然是带着血腥味,仍置身于战壕之中的唐城踌躇了片刻,努力驱使僵硬酸麻的双手支起身子,他居然抱着步枪在战壕里睡着了, 在如此艰苦的环境中能够入睡,换了从前可是想都不敢想的。
靠着瓦砾坐起,唐城环视这周围,许多家伙也还像自己刚才那样抱着步枪蜷睡在战壕里,不远处,几名带着大耳沿钢盔的老兵正围坐在一起小声的活着什么。随着意识的清醒,腹中的空荡与饥饿感也变得难受起来,舔了舔嘴唇,唐城从口袋里摸出半块饼干,这是昨夜他偷偷藏下的,不知不觉唐城变成了一只仓鼠,本能地收藏一切,好让自己在艰难的环境中也尽可能地存活下去。
期待而又不舍地将饼干塞进嘴里,嚼了几口,又干又硬。正摸索着想要找出水壶,却见连长夹着他的步枪走了过来。心里固然有些习惯xìng的紧张,但唐城知道,连长只有在战斗或是临近战斗的时候才会变得异常狂躁,平时顶多就是板着一张脸。
走到跟前时,连长停住了脚步,俯看着唐城也不说话,眼神中透着一股子冷漠,手脚酸麻的唐城挣扎了几下却没有站起来,只好抬起头目光茫然地望着对方。见唐城既没有站起来也不答话,望着他的连长倒不生气,只是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然后又一脸严肃地走开了。和连里在头一天就吓尿了裤子的那几个新兵相比,临时被抓了壮丁的唐城已经很不错了,在现下的这种环境里,连长也不好对唐城说什么。
猜想连长大概是在表扬自己昨晚的表现,可唐城却一点也高兴不起来,他想起了昨晚死在rì军机枪下的那两个老兵。唐城摇着脑袋竭力清空思绪,继续摸索着自己的水壶,但那个从rì军尸体上摘下来的水壶好像弄丢了。就在这时候,一只脏兮兮的手递来一个油漆已经磨得差不多的军用水壶,唐城转过头,窝在自己左边的是个jīng瘦的青年,钢盔下那张年轻的脸看起来也就二十出头。
唐城接过水壶,不知道该怎么道谢,便干脆不出声。这人就是昨天把连长从瓦砾中找出来的那名轻伤员,好像是连长的勤务兵,不过对方没有想要说话的意思,唐城也不好说什么,两人就这样默默的靠坐在瓦砾堆中,一个抽烟一个小口的喝着水。这里是战场,能不能活命还两说着,和他认识了也不会改变自己的处境,唐城这样想着,将水壶拧好还给那人,很勉强地陪着笑了笑。
武器是士兵的第一生命,但有时候水壶的作用比武器还重要,这是罗伯特给唐城讲述故事时最爱强调的一句话。想着这点,唐城又在自己周围摸索了一圈,终于在屁股下找到了半埋在土里的水壶,晃了晃,居然还有半壶水。把它重新系回到腰带下,手往回缩的时候碰到了后腰里的硬物,顺手给掏了出来,那是比巴掌略大的厚实本子,有封皮,估计是一本rì记。
本子里夹了一张黑白全家照,从照片平整光洁的质地来看,应该是不久前新拍的。照片的样式很传统,身穿和服的父母坐在正中,四个子女按照高矮顺序站在后排。那个最高的应该就是家中的长子,穿着笔挺的rì军军装,显得朝气蓬勃。更小的三个分别是一男两女,小男孩子十三四岁,也穿了一套制服,却是一脸的稚气;大的女孩有十来岁,一看就是个美人胚子,小的女孩只有五、六岁,脸上还带着一丝羞怯。
这是一张rì本家庭的标准全家福,板着面孔端坐在椅子上的男人应该就是这个rì记本的主人,不过他应该已经在昨天战死在这里,要不然这本rì记也不会落入唐城的手里,这可是他昨夜从其中一具尸体上摸来的。随意翻开rì记看了几页,唐城终于确定罗伯特说的是真的,rì本人的姓都是他们祖上瞎起的,这本rì记的主人叫井上一雄,按照罗伯特的说法,这人的祖上要嘛是在井台上怀上的,要嘛就是直接出生在井台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