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鼓声每响一下就瞬间近了数十丈远。
只响得三四声就到了宽河的河对岸,鼓声顿时停了下来。
灌木丛里皮影戏喘着粗气骂道:“你个……倒霉催的……现在才来……我差点死了……快,咱们联手干掉这个耍……耍嘴皮子的……”
谁知道那河对岸的鼓声却轻轻敲响了一下,一个颇为顽皮的声音响起来:“矮子,我是过来替班主发个通知,老时间老地方,戏班子要唱大戏了。你们的事儿嘛,我可管不着呀。”
皮影戏闻言剧烈地咳嗽起来,他近乎哀求地叫道:“花鼓戏……你,你就不顾念一下老朋友的情谊么!你身为副班主,看在同是戏班子这么多年的份上你要见死不救么!”
河对岸的鼓声又敲了一下,就如同说书张嘴前要敲一下醒木一样,那花鼓戏继续说道:“班主确实不喜欢窝里斗……不过嘛……我又不是班主,我这副班主只不过是负责传话算钱催活儿点人头,你们杀来杀去的,自然有班主管事儿,我操什么心啊……失陪了二位,记得别误了戏班子的唱戏时间,”说到这里,花鼓戏顿了一下,嘻嘻一笑,“皮影戏嘛……我帮你跟班主请个假或者辞个职好了……我估计你是去不成了。”
咚!
鼓声一响,那花鼓戏逐渐往远处走去。
皮影戏近乎绝望了。
他挣扎着想爬起来,可却只能在灌木丛里发出窸窸窣窣地声音,终于他大喊一声:“花鼓戏!你弟弟花灯戏跟我弟弟木偶戏都是被报幕的这徒弟杀死的!现在他徒弟就在这里!这仇你不报吗!”
这一嗓子是皮影戏全力而发,喊声远远地沿着宽河河面传了过去,黎明前微凉的清风裹杂着皮影戏绝望的叫喊直指即将没入地平线的冷月。
宽河对岸瞬间一片静寂。
在那喊声之后,似乎一切都停止了发声,田小勇在那一刻恍惚地觉得自己的耳朵是不是失灵了,怎么会天地间寂静如此?
接着,忽然一声鼓声突兀地在田小勇身前十余步远发出!
花鼓戏那本是戏谑的声音在鼓声之后响起,听上去却怪得怕人。
“真的呀?”
花鼓戏居然在转瞬之间就越过了这宽河河面来到近前!
这条河名叫宽河,虽然北方的城市里河水贫瘠,所谓的河也不过是不足三米深的浅水,可这条河水虽然不深可也起码有百米左右宽,于是才叫做了个“宽”字。
花鼓戏在河对岸最后一声鼓响距离如今近在咫尺的这一句话中间间隔不到十秒钟的时间。
他是怎么越过这百米宽的河水的!
田小勇心内大惊。
那花鼓戏再敲了一下鼓声,慢慢踏前一步,田小勇望去,这是一个又高又瘦的老头儿,一张脸极长,头发斑白,可其上却不伦不类的扎着一个俏皮的红发带,而在他的腰间系着三面红彤彤的小腰鼓,看上去好似过年年画里的娃娃装扮一样,说不出的怪异。
“真的呀?”
花鼓戏再问了一句。
他双目望着田小勇,眼睛笑眯眯地,却双目无神,以至于并不清楚这句“真的呀”到底是问谁的。
“当然是真的!”皮影戏终于从灌木丛里爬了出来,他半坐在地上,面孔中间的鼻子位置居然塌了下去,一脸的鲜血,可见报幕的刚刚那一下击中了他的鼻子。
“这小子一身功法邪门得很!我的炼魂丝都被腐蚀掉了……”
“怎么不早说呢?”花鼓戏打断皮影戏的话,反问道:“你当初喊我来,怎么不提这件事?只提报幕的要害你呀?你想唬我呀?”
花鼓戏的话语里凭空加入了许多欢快的语气,听上去简直不知道他是喜是悲。
“那是……”皮影戏擦了擦自己脸上的血,“那是因为我当初不知道这小子的本事,以为他没能耐杀花灯戏。”
咚!
花鼓戏敲了一下腰间的红鼓,愉快地说:“好呀!”
话音刚落,花鼓戏人影一模糊居然凭空在原地消失了。
田小勇就觉得劲风扑面,眼前忽然一暗,就看到面前多了一个人的背影,这背影却是报幕的,他也已极快的速度拦在田小勇面前。
“啪啪啪啪!”
一阵脆响爆豆般的响起,那是报幕的与面前虚空里的人连续对了十余掌。
“嗯?”一个脚步声倒退出去,只见花鼓戏如同一个变色龙那样忽然从一片虚无里浮现出来,他慢慢摸了摸自己的手掌,对面前报幕的欢快地道:“嘻嘻,报幕的,你是要阻碍副班主报仇雪恨么?”
报幕的微微一笑,柔和好听的嗓音传出:“副班主真爱说笑啊……你是班主的左右手,我哪敢阻碍您呢?”
“嘻嘻,是不舍得你徒儿么?这又有什么珍贵的了,我杀了他之后帮你寻个更好的不就行了?仇我今天一定要报呀。”
报幕的摇了摇头,往前踏上一步道:“副班主搞错了,第一,这孩子不是我的徒儿,但却是我的学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