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在大地之痕无法地带长大的孩子。我像这里大多数孩子一样,由一个男人养大。我们年幼的时候,习惯称呼这样的男人父亲。
我的父亲从我有记忆开始,就只是酗酒,不停地酗酒,好像永远都没有醉过,又或者,他从来都没有清醒过。
但作为一个父亲,他毫无疑问称的上是尽职尽责的一个人。从小到大,他提供给了我足够的保护。所以我还活着,甚至没让我留下一道疤痕。他总能在我以为我死定了的时候出现,然后一巴掌打晕我。这时候我总是很安心,我知道,或许我可能得自己把下巴正过来,因为,我还活着。
直到有一天,那个男人破天荒的拿着空酒瓶出现在我面前,然后平静的对我说:“小子,滚吧!”
我不知道那是什么感觉。他在说这句话的时候,表现的随意而平静,仿佛就像是他平日里的自言自语。而我,却得在内心深处,开始我恐惧的颤抖。
作为一个九岁的男孩,在无法地带失去庇护,意味着什么?那基本上等同于死神正把镰刀放在你的颈前,那长长的刀柄就搁在你的肩上,然后用他那沙哑魅惑的声音对你说:“你应该死了。”
一定是我做错了什么,是我触怒了他。我惊慌的想去祈求,然而,他只是简单的抬起仅剩的左手,看着空空的酒瓶皱眉。
我记得,上一次他也是这样的动作,同样的表情,那一夜他告诉我说:如果我敢睁开眼睛,他就杀了我。然后是整整一夜的惨叫,整整一夜,男人,女人,孩子,我听得出,听不出的,我认识的,不认识的,或熟悉,或陌生的声音。躲在角落里的我知道,他们死了,从此和那些已经死去的人,再没什么两样。
我应该离开,我这样对自己说:或许我可以过些时候再回来。我小心翼翼的退出去,生怕干扰到这里的平静。然后,我听见玻璃破碎的声音,眼睁睁的看着一道黑色的流光划过我的左胸。
“哼……”这是那个男人留在我记忆中最后的声音,然后是后心传来的剧痛。
我醒来的时候四周寂寂无声,我习惯性的想去摸自己的下巴,然而身上传来的剧痛毫不留情的把我拖回了恐惧。“不,不要,不……”我用力咬着嘴唇,借以遏制自己的恐惧,不让自己发出声音。“我会死的,我不能躺在这里,我会死的……”我不停地告诫自己,努力绷紧自己每一块还能调动的肌肉,想让自己挪动哪怕一厘米的距离。然而,换来的只是越来越剧烈的颤抖。
疼痛越来越难以忍受,身体因此而变得麻木。
“不,我不想死,不想……”,我用力收紧僵硬的手指,然后在一阵割裂的刺痛中恢复了一点知觉。
“有感觉了,我能动了,走,不对,逃,逃……”我紧紧握着手里的玻璃碎片,一点一点的移动自己僵直的四肢,努力移动着自己的身体。
我不知道自己用了多久,当我藏在一个马棚的草垛里的时候,天已经黑了。我不敢出声,不敢移动,甚至不敢闭上眼睛。因为只要我闭上眼睛,就能回想起那晚整整一夜的惨叫,然后是黑色,剧痛,我甚至连发出惨叫的资格都没有。“不,不要……”我紧紧咬着嘴唇,恐惧的张大双眼,机械的颤抖。
四周静寂的可怕,“不可能的,这里是无法地带,怎么可能这样安静,不对,不对,走,快走,动啊,动啊,动!”我用力握紧右手,借着那种割裂的疼痛感,遏制自己身体的本能,来停下颤抖。
我用力撑起自己的身体,后背在墙壁上摩擦的感觉,就像是要把自己刨成两段。“走,走啊!走……”我不停地催促着自己,用右臂依靠着墙壁,拼力站起来,然后扑向记忆中最近的小巷。
当身体撞在冰冷的墙体上的时候,剧烈的疼痛几乎让我窒息。
整个左侧的身体仿佛生生被撕离了自己,后心处的巨痛让我无论如何都无法呼吸。我试图用手去抓自己的脖子,但是早已僵硬的手臂,让我的努力,化为了无力的挣扎。
“我要死了,我一定会死的,不,不要……”我恐惧的看见自己的身体破布一般顺着墙壁滑下来,扭曲成杂乱的一堆。眼皮开始不受控制的合拢,“不,不要……”我无法发出声音,我甚至无法再次感觉到我右手里的疼痛。“不,不要……”
视线开始昏暗,那些随着记忆而来的幻境当中,充斥着那些疯狂而绝望的惨叫,凄厉的叫喊声是如此无助。那种能在死亡前,把所有力量耗尽地哀嚎,是如此的让人恐惧。
“我要活着,一定要活着……我才不管为什么,我要活着……一定要活着!你们死了就是死了,都死吧,都去死吧!我才不管!我要活着,你们都去死吧,死……死!”我紧紧咬着牙关,口腔里,血液特有的咸腥肆意横流。
麻木的身体漠视着疼痛,“我要……活……活下去……”我清晰的听到自己微弱而颤抖的声音,然后一边颤抖,一边吐出憋在胸腔中太久的空气。肺部的灼痛,让人不可抑制的联想起炙热的火焰,但这样总算不会让自己窒息而死。
“活……下去……”一步踏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