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凤御轩势大,上京城里闹出这么大动静,还是惊动了不少官员。其中不乏心思深沉者,明面上虽不敢说什么,暗地里却开始四下派人打听,欲一探相府究竟。未及三日,关于相爷夫人失踪的消息便街知巷闻了。
大雪连绵下了数日,整个上京素裹银装,树上积雪渐厚,大风过处,偶有枯枝不堪重负,应声而断,发出清脆的“咔嗤”声。相府不同于一般北方建筑的方正大气,亭台楼阁,俱是南方样式的婉约,经雪色沾染,更显精致剔透。
“相爷,外间雪大,快进屋歇着吧。”一旁的管家皱眉劝道。这眼见着已在雪中站了一两个时辰了,恐伤了身子。
凤御轩负手静立于院中,凝神望着湖面,并未理会管家的劝说,只自顾说道:“若是清妩在,定会喜欢这番景致。”疏竹琼枝,红梅映雪,他曾应允她红梅煮酒,塞外赏雪……而今誓言犹在,伊人却再不可寻。而她当日的决绝更如横哽在喉的刺,吞咽不得,时刻折磨着他,片刻不得安宁……
“夫人的事,柴进等人必当竭尽全力去办,相爷暂可安心。倒是这几日,不少官员聚在相府外,神色匆匆,恳着相爷能见上一面。”管家斟酌着开口道。
凤御轩眼中起了丝波澜,微微侧首道:“近日朝中有何异样?”
管家闻言神色凝重,逐一将得到的消息报告给凤御轩:“敏赫自夏侯弘继位后,一心扩军备战,如今似已做好准备欲与天熙一战,日前有关外传来的消息称敏赫已屯兵二十万在玉溪城外三十里处,玉溪情势岌岌可危,皇上已下旨让玉将军速赶回玉溪解困。另外,沈棠半月前提出的辞官一事圣上在前日早朝已然应允,而昨日一早,沈府上下已收拾行装回洛阳本家了。可奇怪的是,沈棠辞官后皇上并未定下接替之人,而且似有意淡化御史一职,朝臣有人提起,皇上也只淡淡揭过不谈……”
“四族之中有人甘愿在这场较量中自动弃权,退居二线,不正中他下怀,皇上又岂会自找麻烦,再提拔个人上来?”凤御轩冷嗤,到此时若还不明白他的意图未免蠢钝,“皇上这是要收拢皇权了。下一步,就该是拆分相权了。”
管家眸中暗芒掠过又极快平复下来,努力维持了这么多年,这份平衡终究还是保不住吗?“相爷有什么打算?”
“静观其变。”凤御轩淡道:“如今边境不稳,当前要务是解决敏赫一事,段玄奕断不会在这个时候多生枝节,为难于我。且凤氏的势力根基俱在南方,即使京中政局有变也暂不会波及,皇上此举不足为惧。”
“那京城这边……”管家犹疑,好看的小说:。丞相之职古来有之,历朝历代皇权忌惮相权,虽有掣肘却未有拆分,而照现在的情势来看,皇上竟似有心打破历代以来的官制结构,集权一身,此番气魄怕是连太祖也要稍逊几分。御史之职只是试探,日后风云谲变难以预料,一着棋差,满盘皆输,但愿相爷不会因夫人之由延误正事。
“皇上这才刚露了点改制的苗头朝臣们就聚到我相府来了,这是要置本相于何地?”凤御轩面色微冷,带了丝嘲弄,“你去告诉他们,就算这上京的天塌了,也有高个顶着,不劳他们操心,让他们只管做好份内的事。”
“是,奴才这就去。”管官躬身后退,转身回了外院。
外院,官员们进出忙碌着,神色焦灼,递帖子,找门路,想尽了办法要见凤御轩。而等候在花厅的一批官员此时早已按捺不住,纷纷走出来站在廊下翘首等候。
管家刚一走近便被一群官员围在中间,争相问道:“凤相怎么说?可是愿意见我等了?”
“众位大人请回吧。相爷说了,这上京的天若是塌了也有高个顶着,碍不着各位大人的事,都且放宽心吧。”管家以院中都能听见的声音回复道,话毕,也不理会诸位大臣的追问,示意仆人送客后便径自离开了。
诸位大臣不明就理,但总归是得了凤御轩一句准话,知道祸不及自身,心里稍稍松快了些,不过转念想到未来可能出现的“选边站”的问题,又不禁头痛。彼此相视苦笑,互道了别,便也打道回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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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相府倒还真是热闹。”相府近旁的小巷内,一辆轻便简朴的马车静默停驻,车间一道低沉阴郁的声音如是叹道。
“爷,要不要派人过去看看?”车夫身披蓑衣,躬身坐在车辕上,虽与车中人在说话,目光却一直留意着相府门口的动静。
“不必!”车中之人冷言道,“相府耳目众多,恐未及靠近就已被人察觉了。”
“那……”
“继续派人在相府外盯着,看看近日有哪些官员到相府上走动,造了名册呈上来。”车中之人突然掀开帘子,目光阴沉地看向前方,“朕倒要看看,朕的这帮臣子们,有多少是有眼无珠,分不清主子的!”他本是想看看朝中的这帮老臣有多少可以留为己用,这才向阎立锡等人透了改制的想法,不想这帮老东西这么不识抬举,竟求到相府来了!
“奴才领命。”车夫装扮的人沉声应道,眸色暗沉如墨,静默地注视着相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