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秋缓缓自墙角走了出来。
在众人灼灼地,一瞬不瞬地注视中,她虽然低着头,但腰背却挺得笔直。曼步来到过道上,冲着主位上的秦王盈盈一福。在众人不无期盼中,她轻轻的,哑声地问:“君侯说,姬氏阿秋是节义之妇,与君侯是生死之交。姬秋想问,君上以一城换取姬秋,是要姬秋为奴么?为婢么?”
姬秋这话一出,秦王任好不由一怔。
他慢慢地锁紧眉头,低着头,对着四方大斟中黄浊的酒水照了照脸,仔细地端详起自己的表情来。端详了几眼后,他手一伸,把那酒举起来,仰头一饮而尽,又转眼望向姬秋,嘴里则哧笑道:“本侯不惜以一城相换,怎么会让姬秋行奴婢之事。姬秋跟本侯同过患难,自此以后,本侯自然要让姬秋享尽荣华,富贵之极。”
听了秦王任好一席话,姬秋缓缓抬起头来,她目光平静的望着秦王。彼时,她深如子夜的双眸如秋水,如长空,宁静,平和,从容,淡远。她似乎压根就没有注意到每一个人都在盯着她,窃窃私语声不断传来。
“多谢君侯厚爱。”
朝秦王盈盈一福,迎着秦王定定盯视的目光,姬秋朝他温润一笑,随即又起身缓步走向公子重耳一席,一边走,她一边朗声说道:“姬氏阿秋,虽是妇人之身,然,已有贤士之名。当年,偃公为姬秋所迫出仕之时,曾经说过,姬秋之才,堪比当世丈夫。偃公,可有此事?”
此时的姬秋,平凡却华贵乍现的脸上,一派雍容。
她如一个上位者一样,这么随意地踱到狐偃的榻几前,扬手指向他,信口问道。
狐偃为当世儒家大儒,自然不是信口雌黄之辈。尽管他不明白姬秋为什么突然提起这件事,然,自己当年对她的评价确实如此,这是不可抹杀的事实。
在众人的注视中,狐偃长身而起,拈须答道:“确实如此!”
姬秋冲狐偃盈盈一福,又来到属于公子重耳的塌几处,朗声问道:“往岁,晋宫之中,儒、法两家治国之辨,献公曾谬赞姬秋有国士之才。公子,可有此事?”
公子重耳静静地打量着姬秋,嘴角微扬,似笑非笑,心里却苦涩莫明。
这一刻,虽然姬秋离得他这么近,近到公子重耳可以闻到她身上熟悉的气息,感觉得到她温热的呼吸,接受着她灼灼的注视。然,姬秋眼中的疏离、漠然,却又让他觉得,他与她之间,已经隔了千山万水,自此,只能隔着汉河相望了。
不知不觉中,公子重耳握着四方青樽的手指在收拢,收拢……直过了许久,他才急急地吐出了一口气。直到这口气吐出,他才发现自己屏息太久,胸口刺痛无比。
在一片鸦鹊无声中,在诺大的宫殿中显得无比的透明和幽静的公子重耳,幽幽地应道:“确有此事。”
姬秋淡然而笑,又接着问道:“去岁,姬秋接任嬖人管事一职,掌管公子所有财粮支出,打点公子周游之资,不仅胜任有余,更为公子赚得十倍之利。公子,可有此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