狐偃缓缓直起上半身,仍然跪坐于地,言词恳切地道:“狐偃知道,公子之前之所以婉拒齐王赐予美人,不过是为了侍官姬秋的缘故。狐偃也知道,姬秋这个妇人,有丈夫之谋,有国士之才。”
暗里偷看了一眼神色不变的公子重耳,狐偃又说:“然,公子贵为晋侯公子,应该以江山社稷为重,应该以晋地百姓为重。公子现在流wang异国,当下之计,应该思量的是,如何由他国借势回去晋国,重振朝纲,而不应该儿女情长,被一个女郎所左右。”
眼见着公子重耳抿紧了唇角,狐偃忙放柔了声音,劝解道:“先不说当今世上的人,没有让妇人独霸后苑的先例,就算公子以后要娶嫡妻,也要权衡一下对方的身份,是不是与公子相当。公子不妨想想你的母妃,如若她的娘家是个可以仗势的,她的下场又何至如此?公子的下场又何至如此?以公子现在的境地,如果娶的嫡妻,没有强有力的后台母族,公子就算回到晋国,也没有可以借用的外力为你护航,公子便无法借力从容zhou旋。这些,不知道公子想过没有?”
“这些,便是公子不在意,跟随公子的贤士会不在意么?难道公子为了这个女郎,便一辈都安于当个流wang之人?对那些日日盼望公子重回晋国的百姓,公子也无所谓了?”
“我敢说,公子只要今天起了娶侍官姬秋为妻的念头,明天,姬氏阿秋就是一具尸体了。因为,那些对公子还有信心的贤士剑客,不会任由公子为了一个女郎不顾自己的清誉。晋国那些盼望公子回去重振朝纲的权臣,也不会放过她。因为他们不能眼看着晋国的江山社稷,因为一个女郎而没落。”
随着狐偃的言辞越来越激烈,公子重耳的面色越来越白。
他心里非常清楚,狐偃说的都是事实,或是即将成为事实。
毫无疑问,自己如果仅仅是将姬秋纳入后苑,那便是件极为寻常的事,但是自己若是动了娶姬秋为妻的念头,她马上便会变成一具尸体。
公子重耳被这样的假设吓得后背一阵湿冷。
狐偃见了公子重耳的模样,知道自己说中了他所担心的事,忙趁机追问道:“难道公子想要这种结果吗?”
公子重耳重重地闭上双眸,良久,再睁开双眼时,他面上不仅平静如斯,甚至,还浮起一抺淡笑。
“偃公所言极是,重耳虚心受教了。然,偃公多虑了,姬秋不过是重耳的侍官而已,诚如偃公所说,这个女郎委实是个有才之人,重耳之所以愿意同她亲近,不过是爱才之心罢了,偃公实在不必多虑。”
冲狐偃叉手一礼,公子重耳恭敬却又不失强硬地说:“夜已深,偃公请回罢。”
狐偃张了张嘴,最终却没再说什么,叉手一礼后缓缓退了出去。
狐偃为人虽然直言敢谏,但是他也明白,他的话公子重耳已经听进心里去了,他之所以不承认自己对姬秋的感情,无非是也防着自己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