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小辈们纷纷散去,苏老夫人院里又安静了下来。
花厅里,苏老夫人斜靠在软榻上,神情古怪。江夫人,刘夫人陪在她身旁,面面相觑,几度欲言又止。就连一向闲散的苏显义,此刻也皱着眉头,在八仙桌边转来转去。
关于城西戍卫堡的消息,早在苏道山等人回家之前就已经传来了。
江夫人得到的消息当中,关于事情的起因,双方是谁,谁说了什么话,谁动的手,包括后来寒谷孟樵夫的出现以及韩禄衡的态度,都极为详细。
只不过一家吃着团圆饭,大家都装作不知而已。
本来对于一个世家来说,小辈在外面折腾,闯了祸也好,打架受了伤也罢,不过都是寻常事罢了。
别说一个大世家,就算是一个人丁稍微兴旺一点的普通家族,哪天又不闹上几回。
一帮小子到了七八岁人憎狗嫌的年纪,不是把东家的窗户砸了,就是把西家的瓦揭了。年龄再大一些更是血气方刚。一言不合动手打架只是常事。回家自然是骂的骂,打的打,罚跪抄书禁足,变着法子收拾,但也就消停三五天,然后就是故态复萌,鸡飞狗跳。
可别人家的孩子,再怎么闹腾,也没这么吓人的。
“那小子,啥时候又入了七品了?”苏母终究忍不住,开口问道,“之前都以为他只有九品,前些日子,又说这小子不知道什么时候入了八品了,这才几天……”
苏母说着,一看苏显义的样子就不禁来气:“老三,你自己的儿子,你这个当爹的什么都不知道?”
“打小又不是我教他武功,”苏显义一摊手,“我哪知道。”
江夫人和刘夫人在旁边,也是一脸的不可思议。江夫人扭头看向自己丈夫,忧心忡忡地道:“老爷,这孩子这般下去……”
苏显义闻言知意,皱眉道:“你是担心……”
“苏家这回本是托了这孩子的福,才稳了下来。可别人不知道,咱们自己还不清楚么,”江夫人目光微寒,“那些人可一直盯着咱们呢。道山之前进寒谷,就已经引人注意了。如今他又愈发醒目……所谓木秀于林,风必摧之。我就怕那些人会把手伸向他……””
“那怎么办?”苏显义一向悠然自在漫不经心的脸上,也显出几分焦躁来,“咱们藏了这么多年,总不能功败垂成。要是他们伸手来一只便砍一只,倒是简单。可这跟摆明了告诉缉事局我们就是他们要找的人有什么区别?”
他皱着眉头在原地转了一圈:“之前就因为京都有人发了话,因此面对一个区区米家,咱们不也做了最坏的打算?宁可背井离乡,家破人亡,也不能让他们怀疑到我们身上,争取把这两年熬过去。只是咱们千算万算也没想到,道山竟被寒谷给看上了,莫名就解了这个局……”
说着,他停下脚步,看着苏母和江夫人:“若是当初,照着咱们的计划,走的走,死的死,散的散,也就罢了。我宁可送道山去南方岛上,让他读他的书,哪怕当一辈子书呆子,只要安安稳稳就好。可如今,苏家既然是他顶起来的,那也就只有他撑着……”
“他撑着?”苏母和江夫人一急,都想说话,却一时不知说什么才好。
“咱们本就靠着道山的好运气,才有了眼下的局面。如今也只有继续指望他。天知道这小子能折腾出什么来。反正他自己走上了这条路,站到了这个位置,明枪也好,暗箭也罢,都只能他来挡着……挡不挡得住,能为苏家挡多久,就看他的本事了。”
“谁让他,是我苏显义的儿子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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翼山城,晴照居。
旅舍二楼酒馆里,人声鼎沸。数十名宗门子弟或低声耳语,或高谈阔论,或面红耳赤地争执着什么。不时,大伙儿都会将目光投向坐在窗边的柯立志。
柯立志有些心事重重。他刚刚才跟师父谷天池以及师叔徐广海见了面回来。
谷天池和徐广海跟他说了两件事。
第一件事,便是关于翼山城的苏家——之前的冲突结束之后,负责远山楼外围情报的徐广海就通过本地渠道,打探到了一些消息。
消息很详尽。从苏家以前在京都,到举家迁回翼山城,再到这两年的处境以及最近一段时间近乎奇迹般的翻盘——其中的关键因素,竟是那个名叫苏道山的少年。
而关于苏道山,信息就更多了。无论是他奇葩的性格,以前闹出的笑话,还是前段时间走了狗屎运,攀附上了寒谷的谢寻白,又在郡考中一鸣惊人,被寒谷收为亲传弟子,事无巨细,都打探得清清楚楚。
而最重要的一条消息,就是两天之前,翼山城丁字营在可伦堡实战训练,恰好发现幽族虫洞的过程。
据说,当时苏道山是和唐蓦儿一块儿从尘暴中出来的。
对于唐蓦儿这个名字,柯立志没什么认识,但谷天池一听却是一脸恍然,似乎明白了什么,随后,他的脸色就变得很难看,还告诫柯立志,这段时间不要想着去找苏道山的麻烦了。全神贯注,把精力都投入到眼前的这场战事来。
据说,青云秘选已经开始了。宗门联合会的人不知道躲在什么地方,正记录着所见所闻。每一个被报上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