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叠塔,是翼山城西的一座百年土塔。旧纪元时期据说是供奉着某个已经没有人记得名字的神灵。
后来路修到这里,就成了一个三岔路口。塔被拆掉了,地名到是保留了下来。
路口一面往西北的苏家堡,一面往南的第三坊,第七坊和第十一坊。另一面则通往七曲池和第五坊。再往东过去就是集城了。
此刻,三叠塔街口,已经被城卫围了个水泄不通。
路口西北是苏家的武者,路口南面,则是米家的武者。双方被城卫隔开,互相对峙,不时爆发出一阵叫骂声。
从天空看下去,漫山遍野,黑压压地一大片。
就如同一团随时都可能暴乱的蜂群。
路口一棵巨大的银杏树下,朱子明坐在用布幔临时搭起的凉亭中,看着地上金黄的落叶,冷着脸,沉默不语。
“大人。”城卫统领王陆良走了过来,身后,几名全副武装的城卫押着一个五花大绑的城卫小队长。
朱子明抬起头来,冷冷地扫了那小队长一眼。然后将目光投向了远处几辆马车旁站着的岳终南,周高远等世家家主。
“不错,”朱子明冷笑道,“敢以城卫身份掩护,在城中劫持世家子弟,真是视我朱家如无物啊。”
王陆良和旁边的朱学安对视一眼,连大气都不敢出。
不得不说,米家的行动干净利落,几乎没几个人发现。但这种事情只要做过就必然留有痕迹。别人查不出来,若是身为城主的朱子明也查不出来,这翼山城只怕也早就改朝换代了。
不过,别看朱子明神情冰冷,王陆良和朱学安其实都怀疑,大抵早在米家动手之前,他就对一切心知肚明了。
毕竟,城卫也是由城中人组成的。各大世家在其中都有人。哪怕军令如山,军法如炉,若是有人想铤而走险,也不是不可预测的。只不过朱子明睁一眼闭一眼,当预料不到而已。
直到事情真的发生。
如此一来,事情就变得微妙了。
米家既然敢做,必然是深思熟虑,计算过利弊的。
一方面,米祥对他们太重要了。而即将到来的大聚议,又关系全族未来百年族运,容不得丝毫闪失。而另一方面,谁都知道朱子明不会插手。哪怕米家动用了城卫,引发朱子明的震怒,他也不会插手。
这件事背后的牵扯,才是朱子明所考虑的。
因此,米家选择了铤而走险。
而对于朱子明来说,因为某些原因,苏家的衰落几成定局。既然如此,一个新上位的米家若是愿意主动把把柄送到朱家手里,为他们的胆大妄为和冒犯记下一笔账,他又何不乐见其成呢?
别的不说,至少这一次,朱子明就能毫不客气地对城卫展开一次清洗。不光把一些重要职位都换了一遍,米家在城卫中的人更是撤得干干净净。
这个小队长,已然是最后一个。
这是米家需要付出的第一笔代价。
果然,朱子明淡淡地说了一句,便不再多说什么,只是喝着茶,目光幽幽地思考了片刻,然后摆了摆手。
王陆良转身走到凉亭外。
下一秒,一道雪亮地刀光闪过,小队长头颅滚落在地,滚烫的鲜血如同水泼一般喷洒在了金黄的落叶上,触目惊心!
这小队长是米家的族人。早晨在金丰楼最后管束街道,放惊马,配合米琅行事的城卫,就是他和他的手下。
米烨知道他要死,他自己也知道他要死,所有人都知道他要死。
所以,自始自终他连吭都没吭一声。而在场的每一个人,包括远处望着这边的世家家主们连眼皮都没眨一下。
这个乱世,人命是最贱的东西。
杀一个人给所有人看,维护城中的规则和城主的尊严,让城主可以保持默契继续在旁边看热闹,有什么不好么?
“米烨呢?”朱子明将茶杯放下,已然是心平气和,自己提了小火炉上的水壶续了,口中问道。
“还没来。”王陆良回禀道。
“苏老夫人之前传了话来……”朱子明冷冷道,“去告诉岳终南、周高远和汪祖成。第一,苏家那个书呆子必须活着。第二,让他们管管米家的人,米烨怎么玩火我不管……”
朱子明皱着眉头,看向双方对峙的人群:“……可若是他再不出来,把这火药桶被玩炸了,就别怪我朱子明心狠手辣了!”
“是。”王陆良道。
远处,岳终南站在马车边,皱着眉头,注视着被砍头的小队长和神情冰冷的朱子明道:“米烨倒是豁得出去,够果决,不过……他动手之前,是不是该跟咱们先说上一声?”
他回头看向周高远和汪祖成,神情不悦地道:“用城卫做掩护,绑架世家子弟,简直是胆大妄为。这事儿若是搞不好,连咱们也要受牵连。”
周高远笑了笑,神情淡然地道:“终南你多虑了。如今的情况,难道谁还会帮着苏家出头?”
汪祖成也道:“是啊,我倒是能理解米烨。好不容易走到了这一步,没成想被苏家那个看起来人畜无害的女娃给咬了一口,若是真被她在大聚议上忽然告一状,结果如何还真不好说……”
他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