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府后宅,一片婆娑青竹之后,一灯萤萤。褪去了胭脂,卸下了发髻,林黛玉青丝如瀑,正斜卧在床边,纤纤素手里拿着一本《王摩诘诗集》。
此时与前几日相比,她清秀脱尘的瓜子脸儿明显的更加清瘦了,只是以往病态的焉白却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淡淡的红晕。
七情可以为药,急火可以攻寒。这是后来请来的济仁堂老郎中给的诊断,认为林黛玉身上那股寒气己经祛除了许多,身子好转。
至于读《王摩诘》的诗,则是因为自从她醒来后,她心里乱的狠,烦躁的狠。
毕竟她年纪小,少逢大事,婚事上出现这些事,她迷茫,她羞愤,对于这“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她也没什么办法,只能在王摩洁白的山水田园诗中去寻找一片宁静。
不过她毕竟天资聪颖,隐约间也感到这些事情一出,她绝对不能与贾宝玉在一起了,许弟再嫁兄,她也受不了,大约只能在贾琮这颗树上吊死了,如此在婚事上,她只能按照古老的传统,嫁鸡随鸡,嫁狗随狗,随波逐流。
至于与贾宝玉的感情,心里纵有许多的不舍,她也只能当作一份无缘的缘分。
而贾琮的不同意,这是她羞愤的地方,大部分烦躁也出于此,但是对此她心里渐渐已经有了主意,那就是骑毛驴看唱本,走着瞧,看他怎么翻出“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这座五指山。
要是他真有能耐翻出去了,她青丝伴古佛就是。
“小姐,老爷让我给你送报纸来了。”门外想起如意的声音。
“进来吧!”林黛玉答道,右手手臂在床上一撑,坐了起来。而这时雪雁也打开了门。
到了林黛玉跟前,如意屈膝向林黛玉行了个礼,将卷成一卷的报纸递了上去,然后又后退了两步,屈膝行礼而去。
而与三春等人一样,在荣国府时林黛玉也用“风月之章”打发时间。现在她心里虽然极度的厌烦贾琮,但还没迁怒到“风月之章”上。
而在拿到“风月之章”的那一刻,她的心里充满了温暖与惭愧。从林如海送给他报纸这件小事上,敏感的她感觉到了林如海对她细微的关怀。
如同三春一样,林黛玉看报纸主要是用来打发时间的,因此她并不急于观看,而是先喝了一杯水,用针挑了挑烛芯,然后顺势斜躺在了床边,凑着烛光,一点点的看了下去。
而当悠悠然之间,看到“鬼吹灯”三个字时,多敏的林黛玉一下子打了个激灵,抬首看了看周围,当看到正在烧水的雪雁时,心里才感到些安宁,然后才敢继续看下去。
随即她就看到了“贾琮”两个字。而对于林黛玉来讲,她对贾琮文字的了解连三春都不如,三春还看过贾琮的习文呢,她却几乎没看过。
“原来是他写的!他这次怎么舍得亲自动笔了!他果真是个坏东西,写的文章也这么吓人……”
心里拐拐的腹诽着,可是还是忍不住看了下去。而雪雁并没有在意林黛玉的这些动作,一边等着水开,一边翻看这《西游记》连环画。
正看到猪八戒吃人参果,心里正感觉猪八戒的贪吃的样子异常好笑时,“雪雁!”林黛玉的声音突然传了过来。
声音很大,而且似乎还带着些惊乱。“小姐,什么事?”雪雁一边问着,一边匆匆站了起来。
“没事。”林黛玉拍了拍胸口,说道。
雪雁:“……”
“雪雁,回头你与我一起睡。”林黛玉说道。
林黛玉并不与雪雁一起睡,这个要求就奇怪了,雪雁也是有些激灵的,瞧了瞧林黛玉手上的报纸,依然是无邪的大眼睛眨了眨,说道:“好,小姐,你看到了什么?”
她直觉上感觉林黛玉提这个奇怪的要求与报纸上写的东西有关。
“嗯,一个故事。”林黛玉说道。
而林黛玉以前在兴致很高、又无聊的时候也会讲些故事与雪雁听得。
“一个故事,小姐能不能讲给我听听?”雪雁闻言,无邪的大眼睛一亮,又奇怪又期盼的说道。
这故事吓人,林黛玉本不想讲与雪雁听的,但看着雪雁童真无邪且渴盼的眼神。
“她是极想听的……只是我自己害怕又有什么意思呢,独怕怕,不如众怕怕,以共享怕怕……她既然想怕怕,我何必为难她。”
心中想着,林黛玉轻轻的点了点头。
雪雁一下子笑了,她的高兴不仅仅是因为能听到故事,更是因为她的小姐终于活泛些了。
……
是夜,京师大恐。
……
第二天早上,还是如同以往一样,寅时左右贾琮就早早的起来了,跑了会步,练了躺拳脚之后,开始读书习文。
早点过后,贾琮走进了书房,然后继续往下写“鬼吹灯”。见此晴雯还是和以前一样,搬了个锦墩,坐在了屋檐下。画屏与白芷则去了井边,浆洗衣服。
而只是辰时中刻,木清匆匆跑了进来,对贾琮说道:“三爷,宫里来人了,薛掌柜的让你过去。”
“哦……”
贾琮还没想过宫里会来人,有心问问木清宫里来人做什么,是谁来的,但估计木清也不会知道,“哦”了一声之后,便抬步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