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家大院。
其实真要说起来,北三屯子里,有不少顾姓人家,但是能够称得上一句“大院”的,也就只有王菊花一大家子了。
王菊花头顶的婆婆岁数早就大了,耳朵也聋了,小老太太的牙齿也掉没了。
但是这老太太心态好,虽然老伴没了,平时就吃好喝好,小辈有什么孝敬,老太太也不省着,自个儿就收下吃了,每天乐滋滋的。
屯子里的人,都在私下里嘀咕,说这老太太敞亮,眼看着是能过百岁的长寿模样。
这缺衣少食的年头,要是能活过百岁,那事儿简直跟登报纸差不多了!
小老太太下面,就是王菊花这几个已经当奶奶的人了。
虽然如今已经树大分枝,儿大分家了,但是几个妯娌之间,还是经常会有走动往来。
尤其是三房家的小儿子,更是因为脑袋机灵,走了大运,搬到省城里去,当干部啦,如今更是把一大家子,都拉扯到省城去了。
因着省城里的三房,这屯子里谁不高看老顾家一眼?
就连顾建军这个大队长,面对王菊花的时候,也得规规矩矩地叫一声婶子。
当秦妙妙来到老顾家的时候,整座青砖大瓦房里,热闹的不像话。
王菊花看着院子里的几个泥猴,心中的火气就噌的一下起来了。
她看了看身边虽然打扮简朴,但却干干净净的小秦知青一眼,再对比了一下自家的几个孩子。
别说是年纪小的那几个,就连年纪大点,十五六岁的小伙子,衣服上面,也都沾满了泥巴点子。
有些小子屁股后面甚至还缀着几片树叶,也不知道白天又爬了几棵树,裤裆那里有没有被磨破。
一想到这里,王菊花的火气噌噌地就上来了。
她气沉丹田,大吼一声:
“成天瞎跑,上个茅房都恨不得带个炮仗进去,一天天的,就吃饭了还记得回家跑!老大,老二,老三!你们几个当爹的,长那么老大的个子,就是为了吃白饭吗?”
王菊花的几个儿子听到自家老娘叉着腰骂人了,头皮都是一炸,纷纷臊眉耷眼地走出来。
原本刚想着能回家来坐等开饭,结果老娘这一通吼……
得!
剁柴火的剁柴火,挑水的挑水……
秦妙妙睁大了眼睛,敏锐地在空气中,嗅到了一丝面粉的清香。
如果背后有尾巴的话,秦妙妙这会儿就差把尾巴摇成螺旋桨。
来时的时候,婶子可是都告诉她了,今儿回来,家里早就交代好了,要做一锅小鸡炖蘑菇。
现杀的走地鸡,再加上绵延不断的群山上,现摘的蘑菇,一锅乱炖,加入红薯粉条,如今又在锅边贴上几个白面饼子。
在农村柴火灶噼里啪啦地燃烧下,白面饼子逐渐被咕噜噜的鸡汤浸泡,散发出一种令人怦然心动的气息。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大院里又走进来两个人。
一个是看起来四十岁左右,略显沧桑,但是五官柔美的女人。
秦妙妙能够注意到,女人走路的时候,似乎有些不方便,脚步一瘸一拐,似乎显得有些吃力。
女人旁边,是一个二十来岁的男人。
男人长得是这个时代人们普遍喜欢的浓眉大眼的模样,只是他自从进门后,叫了王菊花一声“二婶”,就一直鲜少说话,显得有些沉默寡言。
王菊花看着这个侄子,倒是没再骂了。
她虽然在外面泼辣还喜欢贪小便宜,但是对待这个跛脚的女人时,还是刀子嘴豆腐心:
“大嫂,你说你这是图啥?冰天雪地的,又不是去赶趟儿,家里缺你那点牛粪猪草吗?到时候别好好的又摔一跤,大冷天的一家子又全往镇上赶……”
说着说着,王菊花自个儿就没声了。
她似乎也觉得自己这话有点不大对,但是她一时也不知道该怎么找补。
秦妙妙可没心思管她们的眉眼官司,闻到鸡汤夹杂蘑菇的鲜香,在空气中愈发浓郁起来后,她忍不住戳了戳身边的顾大宝,给了他一个眼神:
啥时候开饭?
顾大宝是个讲义气的好兄弟。
他当即就嚷嚷了:
“奶,我饿了!”
王菊花虽然之前骂归骂,但还是宝贝自己这个大孙的。
一听到大孙儿饿了,一手拉着顾大宝,一手揣着秦妙妙,雄赳赳、气昂昂的,就走到堂屋里去,跟公鸡打鸣似的,特嘹亮地喊了一句:
“开饭!!!”
唰!
秦妙妙的眼神顿时就亮了起来。
餐桌上。
不少人都在打量新来的女知青。
家里的小老太太就坐在位置上,也不吭声,笑呵呵地看着坐在她身边的秦妙妙。
旁边的家里人看得稀奇。
这老太太要说脾气不好……也不是,对待家里人和屯子里的人都挺和善。
但要说对哪个第一次见面的知青就笑的这么灿烂,那确实是少有的事情。
更让他们惊讶的在后头。
王菊花这个死抠的铁公鸡,在分饭的时候,愣是给秦妙妙分了一勺半的大碴子粥,黏糊糊的,不掺水,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