种想法是有点功利,但林无攸承认自己是个功利的男人。
于是,他还是选用了这俩位老搭档。
作为跟演员们的第一次见面,林无攸不准备表现得太过于严苛,他还是希望可以留下个温和的好印象。
“你在演什么?”
五分钟之后,林无攸冰冷地叫停排演。
这场戏的主角兆本山有点懵。
“我在按照您的剧本演戏。”
林无攸:“我不记得这段台词是这样写的。”
兆本山解释:“我在表演的时候又即兴添加了些。”
“即兴?你在标注好的剧本上即兴?”林无攸笑了,“不如这样吧,我们以后不必再用任何剧本,直接在开拍前五分钟由我口述这段台词,这样够不够即兴?”
“……”
兆本山心梗了下,他没有直接跟林无攸对着干,反而主动向后退了步。
“我不会再更改台词了,请林导放心。”
林无攸不给面子。
“我不放心,除非你证明给我看。”他再次环顾现场的演员们,加重警告的语气,“任何人在没有我的允许的情况下不得更改剧本。台词是什么演什么。你们当然可以进行自我创作和发挥,但绝不是在排演阶段,也绝不应该在还没有入戏的时候。”
“这是我最后一次重申,如果下回再有人肆意妄为,不管是大牌还是小牌,统统给我滚出剧组。”
演员们闻言登时微蹙眉头,他们很担心这是林无攸和兆本山对着干的前兆预警。
兆本山也有类似的担忧。
这小子该不会拿自己做开刀的对象吧?
很快,他便意识到林无攸是平等地扫射所有人。
他骂蒋文丽。
“会不会演戏?为什么一个劲盯着镜头看?这是电影不是电视剧,如果你不会拍电影的话,我可以打电话给燕影表演系主任,让他带你回去重新上课学习。”
他骂秦海陆。
“我知道你是个东北人,但没有必要时时刻刻体现这一点。演员的一切体验都建立在角色的基础之上,你可以为她添加小细节,但不能完全沉浸于这些小细节而不顾整体塑造。”
他骂范维。
“你在演电影不是在演小品,我不想到看到那些奇怪的、诡异的小动作出现在我的电影里。请允许我提醒你,任何小动作、小细节放在大屏幕上都会显得无比显眼。在小品里,你可以是没有被忽悠的家伙,但在我的电影里,你不能是个傻瓜。”
他骂自己。
“说范维的话同样送给你,这是在拍电影。我今天还要将这句话重复多少遍,你们俩才能记住这是拍电影?我不要看到你们俩没理由的愚蠢默契,听到你们俩来段可以在场春晚上看见的小品段落。请你们俩依照原本的人物设定去表演。”
“……”
说林无攸骂人有失偏僻,其实他说这些话的声音并不大,语气甚至没有什么起伏与波动。
可他越是冷静理智,这种攻击力反而越大。
因为这意味着他的所有点评都是理智的、都是冷静的,在他心中有个关于演员该如何表演的模板在。
一旦他们的表现超出了这些模板,超出了他的控制,就像是修剪枝丫般,他要用言语这把剪刀一点点修理干净。
但这种行为对很多演员而言是种禁锢,似乎被某种看不见的丝线捆绑,要求他们宛如主人手中的傀儡般肆意舞动般窒息。
等到休息的空隙,兆本山找到宁昊,在对方“我告诉过你”的目光中,幽幽然地询问:
“这应该是林导负责任的极限吧?他不会更加负责任了吧?”
宁昊微微一笑。
“这还只是排演,等到真正开拍时,您一定会明白什么叫‘优秀的导演是一定是可怕的控制狂’。”
哪怕他本人也是导演,他也要说一句——林无攸拍电影可他娘的吓人了!
傅文成可以替他做证,那家伙可是跟了两个剧组,仍然没有跟出来。
为什么?
因为林无攸拍电影的方法就不是正常导演可以学习的。
学习正常导演或许会扑街,但学习林无攸……你甚至都不知道该从哪里开始拍摄。
傅文成就这么不知不觉地被“专属导演”训练给坑了。
宁昊知晓之后汗毛直立。
学他者死,像他者也死!
在每部电影开拍前,林无攸已经将每个分镜和细节都娴熟于心,剧组的工作人员只是配合他完成这场傀儡戏的助手。
别信什么会让演员自由发挥的假话。
林无攸会让演员发挥,但是在他可控范围内的自由发挥。
尽管他本人从来不承认这点,但你看每位演员在合作完之后都会特别惧怕他,便该知道这种拍摄方法究竟有多么变态。
世间变态千万种,导演独占九百九十九种,剩下那一种被不按常理出牌的作者们占了。
兆本山听完宁昊的讲述后差点绷不住大佬风范。
“我真傻,我只记得他是个大导演,完全忘记大导演各有各的古怪之处。下回再跟大导演合作,我、我可要硬气点。”
合同签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