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二十二,正是莞嫔册封大典之日。
谁料想在这关键时刻,竟发现册封礼服的裙裾上赫然出现了一道寸许长的裂口。
这吉服乃是御赐之物,象征着无上的荣耀与尊贵,岂能容忍丝毫瑕疵?
更何况,册封之后还需前往皇后宫中聆听训导,向帝后谢恩,时间紧迫,容不得半点耽搁。
情急之下,内务府主管姜忠敏提出可以用景仁宫送来缝补的旧衣应急。
取来一看,那旧衣是一件雅致非常的刻丝泥金银如意云纹缎裳常服,碧霞云纹联珠对孔雀纹锦上,以刺绣妆花勾勒宝相。
片金镶貂缘,缀银鎏金扣,后身垂带两条,上用团寿织金缎,中间用质如襞积祒褶,内衬月白色素纺丝绸。
间饰五彩云纹,缀捶胎錾花条状金板沿。嵌有珊瑚、绿松石、两端缉珍珠、珊瑚米珠。
捻金纤细,构图严谨,刺绣工整,其形制端庄大方,尺寸也恰好与甄嬛合身。
且并无翟凤图案,以她嫔位的身份,穿起来并不逾矩。
可甄嬛此时丝毫没有想到,吉服代表着御赐的身份,又怎可轻易更换?
而且按理说,吉服破损,耽误吉时的责任,怎么也轮不到她的头上。
最差也就是另选吉时而已。
她大概潜意识里觉得,自己现在深得皇上宠爱,又怎么会因为换了件衣服就被责怪呢,只要再找一件顶过去就是了。
此时,甄嬛尚且不知道自己已经落入皇后的局中,犹在畅想着日后宫中的一路坦途。
又轻轻抚摸着肚子,心中暗自盘算着,定要尽快再怀上一个皇子,以稳固自己的地位,不然岂不是要被惠妃一直要压上一头了。
她再无暇顾及避嫌,匆匆换下那钩破的衣裳,披上这件旧衣。
坐进皇帝特赐的妃位才能用的翟凤玉路车中,急急赶往昭阳殿。
然而,抵达昭阳殿后,却未见皇后身影。询问殿中的尚侍宫女方知,皇后娘娘因头风发作,需稍作休息。
正当她百无聊赖地端坐在大殿之中时,雍正也缓缓走了进来。
素日里只有瓜果清香的昭阳殿,在晋封典礼时也点燃了庄重肃穆的檀香,白烟缠绵,纱幔轻拂。
朦胧之中,雍正瞥见了甄嬛身上的衣裳,心中顿时涌起一股难以名状的情愫。
这件衣裳,正是他与心爱之人,纯元皇后乌拉那拉·柔则初次相遇时所穿,此刻再见,不禁勾起了他无尽的思念与回忆。
然而,当他的目光落在甄嬛那张带着欢愉与讨好的脸上时,心中的情感却瞬间冷却。
平白觉得她侮辱了五分像了菀菀的相貌。
雍正眼中越过一道灼热的怒火,语气中已经有了质问的意味,怒不可遏道:
“这件衣裳,你是从何处得来的?”
皇后在内室闻听外面的动静,急忙扶着剪秋的手走了出来。
一见眼前情景,她不禁“哎呀”一声,脸上写满了又气又急的神色:
“真是糊涂!本宫千叮咛万嘱咐,让你们对纯元皇后的遗物要格外小心保管,你们竟全把本宫的话当耳边风了吗?”
绘春一见到那件衣服,顿时大惊失色,慌忙跪下,泪水涟涟地哭诉道:
“前些日子,娘娘整理纯元皇后旧时的衣物时,发现这件常服上的珠粒少了几颗,丝线也松了,便让奴婢送去内务府缝补。
奴婢本想抽空就去拿回来的,谁知这两日事务繁多,竟把这事给忘了。
没想到,它竟会穿在莞嫔娘娘身上。”
说着,她吓得忘了哭泣,只顾拼命磕头求饶:“皇上,皇后恕罪啊!”
雍正仿佛没有听见绘春的哭诉,他的双眸紧紧逼视着甄嬛,语气陌生而冰冷,简短地吐出三个字:
“脱下来!”
殿中一片死寂,皇后小心翼翼地瞅着雍正,试探着说道:
“莞嫔一向谨慎……”
雍正面无表情地打断道:
“莞嫔?虽然行过册封礼,却还没听皇后训导,算不得礼成。”
他的神色复杂而遥远,仿佛思绪飘向了远方:
“你就好好待在碎玉轩思过吧。”
甄嬛本已收拾好行装,准备搬往承乾宫,却没想到皇上一句话,又将她打回了碎玉轩。
所有的一切,都仿佛在一夜之间全盘颠覆。
那新装饰后雅致精巧、象征着荣宠高贵的承乾宫正殿,甄嬛再也没有机会在此承接乾坤雨露了。
而碎玉轩,又在一夜之间变成了一座冰冷的囚笼。
随后,内务府主管姜忠敏在雍正的盛怒之下,竟被乱棍打死。
甄嬛的失宠,就在这样一日之间骤然降临。
她才终于醒悟过来,这一切不过是个精心设计的圈套。
然而醒悟之后,她心中涌起了更深切的悲辱,她自以为傲的情意与荣宠,竟然只是因为有着一张和纯元皇后五分相似的面庞!
只不过她不知道的是,皇帝对纯元的爱,并非到了连旁人穿一下她的衣服都罪无可赦的地步。
其实,是雍正心中早已对甄嬛有所不满,只是一直没有找到她的错处。
这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