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长乐将手中筷子往桌上一丢,冷笑道:“所以你们就眼睁睁看着每年有百姓饿死?你们是地方父母官,山阴一县的百姓就靠你们撑腰救济。如果县衙有赋税权,县仓有粮,这酷冷冬天又怎能让百姓饿死?”
蒋韫只是尴尬笑笑,不敢多言,只是用求助的目光看了丁晟一眼。
丁晟终于放下茶杯,笑道:“堂尊一路辛劳,用过饭后,早点歇息。卑职明日召集衙门里上下,堂尊点卯,也正好认识一下。”
“新官上任三把火,我也不能坏了规矩。”魏长乐淡淡道:“这第一把火在狱神庙里已经放了,这第二把火也要放一放。两位大人,当下要紧的事情,就是救济百姓,哪怕做不到家家户户发粮,但设些粥铺,每日向百姓提供白粥活命,这应该不难吧?”
蒋韫摇头苦笑道:“堂尊,我们没有粮啊。”
“无粮就去筹粮。”魏长乐道:“这是咱们应该尽的责任吧?”
“筹粮?”
魏长乐靠在椅子上,目光犀利:“百姓无粮,但城中的地主豪绅总不会没粮吧?丁县丞,劳烦你明日去山阴那些豪绅之家走一走,劝说他们捐献一些粮食出来,先让不良窟的难民度过今年的难关。”
丁晟一怔,面露难色。
魏长乐又看向蒋韫道:“蒋主薄,你有负责赋税之权,所以明日你去找户仓署,就说本县要救济难民,必须从粮库拨取粮食,无论如何也要弄到粮食。”
蒋韫也同样一脸难色。
“怎么?有难度?”
“堂尊,其实......其实这两年每到入冬之时,散校郎都会召集城中的士绅募集粮食,山阴三大姓也会带头捐粮。”丁晟小心翼翼道:“捐献出来的粮食都用来施粥,但.....但也都只能撑上几天而已。今年的捐粮已经入库,再让他们捐粮,恐怕不会答应。”
“城里大概有多少吃不上饭的百姓?”
“大概有三四千人。”蒋韫马上道:“大都是从云州逃过来的难民。”
“难民?”
蒋韫抬点头道:“云州割让给塔靼之后,塔靼在云州将人分了等级。塔靼人自然是一等人,西羌和西域诸国的人列为二等,投效塔靼的云州士绅豪族被列为三等人,而其他梁人直接是最低贱的四等人。落在他们手中的云州百姓有数万户,生不如死,饱受荼毒。”
魏长乐神色凝重,右手握成拳头。
“对塔靼人来说,云州百姓宛若牲畜,他们当做自己的财物,不会轻易让百姓逃脱。”丁晟叹道:“他们在边境设了许多哨岗,塔靼骑兵也是日夜在边境巡查。但凡抓到南逃者,便施以各种酷刑,扒皮抽筋、砍去四肢活活流血而死.......!”
“但终究也还是有些人拼死逃了过来。”蒋韫道:“这些难民没有多少财帛,走不了多远,大都留在了山阴落脚。”
魏长乐明白过来,道:“他们都安置在西城?”
“正是。”蒋韫道:“山阴本就是一座小城,这一下子涌来这么多人,也就只能安置在西城,所以西城拥挤不堪,有些混乱。”
“这些人没有田产,朝廷一开始还能发放救济,但也只是维持了两年。”丁晟感叹道:“此后几年是县里尽量筹粮维持,城中的士绅大户也是出了些力气的。直到县仓归户仓署管理,县衙便再也无能为力了。”
魏长乐愕然道:“你们刚说过,城里多了三四千难民,我就按照四千人算,一个成人每天五两米足够活命,四千人有老有少,一天能吃完两千斤?更何况只是施粥,恐怕一天一千斤都不足。”
“堂尊说的是,一天.....一天大概不到十石米。”
“一石是多少斤?”魏长乐意识到这个时代的度量单位有些不同。
“一石一百二十斤左右。”
“那就对了。”魏长乐道:“山阴那么多大户,大家都出点力,难道几百石也捐不上来?只支撑几天,岂不是笑话?熬过这个冬天,开春后咱们再想办法找活路。丁县丞,你说他们捐过粮,可知道到底捐了多少?”
丁晟显出尴尬之色,勉强笑道:“卑职.....卑职还真不知道。捐粮都是送到户仓署,那边.....那边有记录。”
魏长乐想到什么,问道:“刚才说三大姓,是哪三大姓?”
“山阴百年世家,谭、侯、甘三姓。”丁晟道:“这都是产业无数的山阴豪族。”
“侯家?”魏长乐立刻道:“侯通.....?”
丁晟颔首道:“堂尊睿智,侯典史确实出自三姓之中的侯家!”
“原来如此!”魏长乐端起酒杯,将杯中酒一饮而尽,淡然道:“立下名目向山阴士绅大户收粮食,三姓带头捐献,得了粮食,三姓的粮食原数奉还,其他粮食直接入库,是这么个道理吧?”
两位佐官更是尴尬,都寻思着这年轻的堂尊还真是耿直,说话竟然如此直接。
“五仙社又是什么来头?”魏长乐放下酒杯,蒋韫立马起身斟上。
蒋韫坐下道:“逃过来的难民拥挤在西城,有些给人做工养家,如果都这样倒也罢了。不过这其中有不少偷鸡摸狗之辈,闹得城中其他百姓不得安宁。衙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