哨口,是指江水突然变流,或因气候变化,或因突发自然灾害而形成的险情,致使放排不能正常通过的地带。
鸭绿江从长白山出发,一直流到安东,上千里路程中,各种险滩恶哨无数,其中有名有姓的哨口,就有几十个。
门槛哨,是指江中突起的一道横梁,拦截了江水,使江水如同瀑布般奔涌而下,水势汹涌。
木排过门槛时,一个不小心就会首尾分家,造成叠排或者撞崖,十分危险。
鸭绿江上有好几处被称为门槛子的哨口,小门槛子哨、大门槛子哨、二门槛子哨。
这小门槛子哨,就是木排流放鸭绿江所要经过的第一处恶哨。
“都拉开距离,抓紧了木棹,千万别撒手。”木排行进到小门槛子哨近前时,二棹王长亮高声大喊。
木棹,跟船橹有些类似,是琵琶形状,棹板子上钉着一片钢刺,叫猫牙。
木棹固定在木排的关键节点,可以通过摇棹控制木排的走向。
头棹在前面一喊,后面几副排上,一众排伙子们也跟着高声接应,往后传话。
曲绍扬按照吩咐,紧紧的抓住了木棹,双腿死死定在木排上,目光注视着前方。
少顷,第二排便到了哨口,木排被水浪一下子涌起来老高,几乎离开了水面。
接着,又一个猛子,重重的落入水中。
激起的水浪,劈头盖脸朝着人砸过来。
四月的江水,冰寒刺骨,让人忍不住一个激灵。
可这个时候,哪里还能顾得上冷热?使劲儿憋足了一口气,一头扎进了江水里。
人和木排一起没入江涛之中,被激流的浪涛冲出老远,等人和排再次浮出水面时,已经离着哨口挺远了。
江水浸湿了衣衫,胸口感觉像是要炸开般的疼,那是憋气太久的缘故。
曲绍扬抬手,抹去脸上的水,大口大口的喘着气。
这门槛哨,果然是名不虚传,难怪被人称作是鬼门关。而这样的哨口,才只是千里放排路上的第一关。
等全部木排都过了哨口,前头的二棹大声呼喊着,让报人数。
好在,十副木排上的人都安然无恙,众人也都松了口气。
“都给我打起精神来,千万小心了,放排可不是闹着玩儿。
谁要是再吊儿郎当不当回事儿,当心掉江里喂王八。”二棹大声的吆喝着。
木排上,不少人都是今年新上排的初把儿。
上排之前,倒是也都听人说起过放排的艰险,可都没在乎,只以为是老人儿在吹嘘。
可经过刚才的小门槛子哨之后,大家伙儿都晓得了厉害,一个个打起精神来,全神贯注瞅着江面,不敢有丝毫马虎。
头排之上,坐在花棚里的二柜李永福,身上的衣服也都湿了,脸色发白。
别的倒不怕,他坐着的箱子里,装着好些银子和银票呢,那是排饷和路上答对各方势力用的。
真要是有点儿闪失,这趟排可就白干了。
“头棹,咱今天在哪儿歇着啊?”李永福从花棚里走出来,一边动手拧衣服上的水,一边问道。
木排上说的算的人,就叫头棹,也有称呼为大卯子或者大把的。
头棹要对山里的各种规矩习俗了如指掌,特别是水势、江风、天气、野兽、水鸟等等,都要有所了解。
最主要的是,头棹要有看水的本领,走水放排眼睛要抓住水线。
就如排夫们所说的,“排不抓水线,一流就完蛋”,说的就是这个本事。
水老鸹实际上是江边的一种水鸟,羽翎银灰色,勇敢矫健,喜欢在激流恶浪中翻毛亮翅,水性非常好。
头棹大名叫刘东山,水老鸹是他的外号,不用别的,光冲着这个外号,就知道此人的水性多好了。
此时,头棹水老鸹手里端着个大烟袋,稳稳的站在排头,眼珠一动不动的盯着水面,分辨上水下水、清水浑水、文水武水。
听见二柜的话,水老鸹抬手往前一指,“今晚歇在排卧子,离着不太远了,十多里地。”
这一趟放排,他们从卡拉密江湾一直到安东沙河子,大概要走一千四五百里的路程。
一般来说,要是水大走的快,用不上俩月就能到,要是水小,再有事情耽搁了,很可能就得三个月。
甚至赶上哪年鸭绿江水浅,木排当年到不了安东,得隔年才到。
所谓的排卧子,就是放排人傍晚停靠休息的地方,一般是水势比较平稳的江湾,有的靠近集镇,有的就在荒郊野外。
木排往前走了十来里地,果然到了一处江湾,头棹指挥着众人,将木排靠了岸。
江岸边碎石滩上,有一些碗口粗的树,或是木头桩子,众人将木排上系着的大掏(绳子)解开,拴在了那些木头桩子上。
“愣虎儿,你领着大柱子、二毛,赶紧烧火做饭。”
到了排卧子,众人下了木排,头棹吩咐曲绍扬烧火做饭。
其余人则是挨个儿木排检修一遍,哪里松脱了,要及时捆扎、钉死,避免流放途中出意外。
曲绍扬应了一声儿,领着俩跟他岁数相仿的小子,从木排上搬下铁锅、米粮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