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哈,可正是这种聪明也害了他,让他不安分,敢于屡屡犯上,以为能够逃脱造化的安排。但是实际上嘛,蟪蛄到底只是蟪蛄,他作为二王三恪,就应该甘心当个吉祥物,还妄想逃脱这一切,不过是自取灭亡罢了。”
听到孙秀的评价,绿珠笑了。她此前只是礼节性的微笑,但此时的笑却是极为动人的嫣然一笑,令饱阅女色的孙秀都不禁看呆了。
他心想,不愧是石崇要用高楼关住的女人,现在她落到了自己的手里,自己一定要在她的脖子系上锁链,让谁也夺不去。
他是这么想的,露出的眼神也是毫不掩饰,就是如此表达的。
即使绿珠此生见过各种各样贪婪的眼神,在如此侵略性的目光眼前,也不免感到有一丝心悸。
她早已经过了畏惧生人的年龄,而习惯于反过来去评价那些打量自己的眼神。其中不乏有欣赏的,也有厌恶的,鄙视的,但最令她印象深刻的眼神是两个人的人。一个眼神来自她爱的人,因为里面有纯洁的怜悯与尊重,而另一个则是眼前的这个人,他的眼神贪婪且暴虐,比石崇还要恐怖。
因为这个男人自觉胜券在握,而自己似乎无路可走。
但在此时此刻,她必须镇静。
绿珠注视着火盆上汩汩冒泡的茶壶,看着里面不断有水泡从中膨胀而后炸开。
她想,生命的诞生和消逝就是这样简单,就像这个水泡一样,在火焰的炙烤下,身不由己地诞生、漂浮、破碎。人只能珍惜生命的每时每刻,不至于虚度光阴。这个道理,在金谷园的时候她就明白了。
同样,自打她下定决心,打算陪伴在刘羡身边的时刻,多么困难的场景她都预想过。眼下的困难,还没有到放弃希望的时候。
因为眼前这个名叫孙秀的男人,并没有他自夸的那么强大。
绿珠不动声色地将茶汤倒在碗里,递给孙秀面前说:“大人请用茶。”
孙秀接过茶碗,眼神却像毒蛇一样钉在绿珠身上,他浅饮了一口,一时摇头晃脑,故作姿态地感叹道:“可惜啊。”
“孙长史可惜什么?”
“绿珠姑娘的茶汤,我没尝出味道来。”
“那看来是妾身学艺不精。”
“不,不,不,姑娘怎么听不明白呢?”孙秀摇头晃脑,对着绿珠露出一个自认为潇洒的笑容,但语气的急不可耐已经无法遮掩,“我是想说,在绿珠姑娘这样的绝色面前,大概所有男子都会食不甘味。”
“你看这良辰美景,不如我们同床共枕如何?”
孙秀笑嘻嘻地把手伸过来,就要去抓绿珠的手,然而绿珠早有提防,在他触碰之前,就已起身躲闪开了。
孙秀不怒反笑,舔着嘴唇说道:“怎么?姑娘是要和我玩欲擒故纵?要知道我可是属蛇的,真耍起性子来,我可是要吃人的……”
绿珠冷眼看着他,手指微微捋过额头的乱发,旋又突然笑了出来:“呵呵,孙长史实在很会说笑话,我只是有点担忧,也有点愧疚。”
“愧疚什么?”
“没给孙长史一碗好茶汤。”
“这有什么要紧,姑娘不会认为我真是来喝茶汤的吧?”
“那说实话,妾身认为还是有些要紧的。”
绿珠微微侧首,对孙秀再次嫣然一笑,继而柔声道:
“方才,妾身在茶汤里加了点砒霜。”
这一句话有如千钧落下,令孙秀的脸色顿时僵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