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我也不知道具体情况,也就是听老师说过,雍州七郡,万落以上的大部有九个,万落以下,千落以上的部族有四十三个,千落以下的,就不清楚了。”
“落?落是什么意思?”
“喔,我们胡人不是用户来计算的,而是以一落为一家,往往一落有七八人吧。”
“原来如此。那这么说来,雍州的胡人怕是快有两百万人了吧!”
“差不多吧,我出身略阳,不太清楚,只知道秦、凉的情况,差不多合起来也有两百万人。”
刘羡听闻后,顿时感到极为吃惊,他虽然知道关陇胡人兴盛,却没料到已到了这个地步。
他在中书省当著作郎的时候,翻阅过雍州的户数,那还是太康元年的记载,大概只有十六万户的样子。按照一户五口人的数据来算,仅仅只有八十万人。这些仅仅只统计了缴税的汉人,而且也是十年前的数据了。可无论怎么算,汉胡的人口比例也显得有些过分骇人了。
刘羡又问:“夏阳也有胡人吗?”
“肯定是有的,朝廷把我们打散得到处都是,每个县都不会少。夏阳我记得就在冯翊郡最北边上吧,那里除了常年安置的胡人外,应该还有一些边境的羌胡,时不时来境内捣乱。”
“国家对你们是怎么安置的?”
“其实就是找我们部族的大人收税,如果遇到什么乱事,也会要我们部族出兵协助……”
在和吕渠阳的一路闲聊下,刘羡对朝廷在关中的胡人管理也有了一个大体的了解。简单来说,就是包税制,平日只和胡人的部族首领交通,只要首领交够了足额的税,胡人部族内部发生了什么事情,朝廷是一概不管的。
但朝廷也比较注重对部族首领的同化。几乎所有部族首领都要献出人质,小的部族人质在长安接受汉化教育,比较重要的则到洛阳接受重点关照。且部族不得擅自移动,首领要到征西军司报备,而遇到战事,部族首领也要听从征西军司的调遣。
在刘羡看来,这种政策的隐患还是太大了。虽然从表面上,朝廷对胡人顶层有相当的影响力,但在基层政治上,却事实上形成了不同程度的国中之国。征西军司虽然现在还能维持局面,可顶层的关系是脆弱的,一旦征西军司自己陷入衰落,再有外部势力进行搅局,那很容易就能掀起全境大乱。
刘羡此时不由记起江统的胡祸论,不由感到一阵心悸。江统对胡人威胁的判断或许是正确的,但是提出的解决办法却全不可能实现,上百万人的迁徙,又能迁到哪里去呢?怕不是一提出来,反而提前引出大乱。
不过这和自己暂时无关,眼下该思考的,还是该如何准备处理县务。
第五日早上,刘羡一行人淋着雨赶了四百里路,终于抵达了颌阳城,再往上六十余里,就是目的地夏阳城了。
但刘羡没有先急着赶路,而是先在城里,和代管夏阳的颌阳令张浑交谈了一番,先是交接了一番手续,而后是具体了解一下夏阳县的情形。
张浑不算个很和善的人,据说他在官场上做事,从不留任何情面。但对于甩掉夏阳这个烫手山芋,他还是很高兴的。所以对于刘羡的问题,他也是应答尽答,告诫了刘羡好几个要点,希望他能撑得更久一些。
“你等会去夏阳的时候,不要直接去,最好先绕一段路,从我们这渡河到河东,再往北走,等到了汾阴,再渡河过来,这样最安全。”
“为什么?”
“在两县的官道,已经被一伙马贼占住了,你若直接去,被他们捉住,那麻烦可就大了,他们是敢找郡府要钱赎人的。”
“原来是这样,那为什么不从西北绕路呢?”
“没办法,绕路西北的话,很容易误入梁山,在那里也有一伙马贼,势力小一些,可也非常凶悍。”
“还有吗?”
“还有两伙马贼,都在更北边,影响倒没有前两个这么大,你可以放在后面解决。”
说到这的时候,张浑看向刘羡的眼中满是同情,毕竟他深刻地知道,如今的夏阳情况是多么糟糕。
夏阳名为一个县,可实际上县令能够直接管辖的地方已不足一个乡。县内既无人口,又无钱粮,这情况放在全国,也可以说是一等一的难办,到这种地方当县令,几乎可以宣判政治生涯的死刑。很难想象,要怎么才能做出实绩离开这里。
但刘羡的感觉倒还好,他对张浑表示感谢后,并没有听张浑的劝告绕路河东,而是稍作歇息,吃了一顿晚膳后,又睡了一觉,在颌阳城夜禁之前,趁着夜色直接往北赶路。
赶路的时候,郤安有一些害怕,他是一个纯粹的文人,并不会什么防身的武艺,就抱怨说:“辟疾,都说贼人多在半夜活动,我们这个时候赶路,不会被马贼撞上吗?”
“这又不是一般的马贼。”刘羡没有打火炬,而是跟着月光的指引分辨道路,答道,“他们现在是占了官道的马贼,闹得人尽皆知,哪还会在乎夜里这点小钱?白日里设卡收税,就足够他们用的了。”
郤安闻言一怔,问道:“设卡?世上哪有设卡的马贼?”
刘羡耸耸肩,指着远方隐约的火光道:“那世上也没有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