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幼梨被刘喜扶着踩上一段段台阶,步至正殿门外,她才瞧见殿门口还跪着一道纤瘦青稚的身影。
那小小一团的身子瑟缩在屋檐盖着的阴影下,孤单伶仃,远远瞧着也是怪可怜。
刘喜瞧见那跪在地上的身影已然颤颤巍巍,忙叹声朝那人恭敬道,“皇后娘娘请回吧,张阁老的事儿您求谁都无用。”
刘喜这么一说,温幼梨才恍然想起跪在地上的小姑娘是何人。
她是张楚年的嫡亲孙女张婼微,也是当今的皇后。
小姑娘开春刚过了及笄,后就入了宫。
听到刘喜同自己说话,张婼微更是直起身子,声音也提了些,像是故意让殿内的人听到一般,“今夜若不得陛下召见,婼微愿跪死在这大殿之外。”
“呵。”
少女笑声清脆,却不显讥嘲。
张婼微好奇扭回头,一张稚气的小脸带着好奇去瞧身后的少女。
温幼梨先开了口,“张家还真是满门忠义之辈。你祖父铁骨铮铮,张皇后也丝毫不逊色呐。”
“你...”张婼微盯着那张脸端详片刻,忙又低下头,“长公主。”
“张皇后,本宫可是洪水猛兽?让你看上一眼就怕成这般?”
张婼微想答,又怕答错。
她年幼随祖父和爹爹入宫赴宴,就亲眼见过长公主娇蛮放纵的一面。
“刘喜。”
“奴才在。”
温幼梨,“去把本宫落在轿辇上的披风取来,拿与皇后娘娘披上。”
刘喜一愣,跪在地上的张婼微更是惊的说不出话。
“是,奴才这就去取。”
刘喜碎着步折回去取东西,张婼微手指绞着裙子,犹犹豫豫刚想开口道谢,身侧的少女跨开步子迈过她,径直推开殿门朝里走。
刚一进殿,温幼梨便瞧见身姿高挑的少年郎只着单衣,眼蒙绸布在殿内同四五位脂粉少女扑蜂采蝶,捉闹打趣。
少年郎衣襟松散,露着白如璞玉的胸膛便朝她扑过来,嘴中还笑声调侃道,“美人姐姐,朕捉到你了,今夜可轮到你来侍寝喽~”
刘喜阖上殿门刚走进来,眼前的一幕,还有拱进耳朵的声音简直能把他的天灵盖儿给掀翻了去。
但闻美人不语,少年郎更是兴致大发,伸出手指去描摹怀中美人的模样。
眉眼,翘鼻,薄而软的唇。
还有纤细温软的脖颈...
指尖挑开衣领,他指腹摩挲上她有些冰凉的锁骨,轻笑一声又继而往下。
刘喜心肝肺都快跳到嗓子眼儿了!
奶奶个腿,早知道他也跪在殿外头喝西北风算了。
刘喜背着身子悄悄往外挪,站在殿中的少女突然扬起了手。
“啪——”
掌掴声重如洪钟,在整个大殿上徘徊回荡。
刘喜双腿发软,扑通一声就跪在地上。
这下可真是热脑袋进油锅——有去无回啊!
“你...你是何人?竟然敢对陛下动手!”
“来人!快来人护驾啊——”
满身脂粉味儿的姑娘们躲在少年郎的身后。
“温元夕,跪下。”
少年脊背一震,片刻后直挺挺跪在地上,不敢有二话。
见他如此,那些刚还与他戏耍的姑娘也都忙是跪下,瑟瑟抖抖耷拉着头。
温幼梨俯下身,指尖勾挑解开少年蒙眼的绸布,捏住他的下颌轻慢抬起。
薄而红的唇瓣娇艳欲滴,只是嗓音寒如松上雪,“温元夕,你该称我一声什么?”
少年目光胆怯,颤着唇道“长...长姐。”
“纵使你我不是血亲,名义也是姐弟。”温幼梨睨着他,“你刚刚可是要剥长姐的衣裳?”
“元夕不敢!”少年脑袋砸在地上,清骨瘦皮,跟野山林受了惊的小兽一般。
“先帝走时,曾立过一份传位诏书。听说那诏书就在龙涎殿,只是被右相一党藏了起来。”温幼梨蹲下身子,指尖一下又一下抚在少年的头顶,“你与美人整日在龙涎殿用功读书,可是瞧见了?”
“...没”
“元夕,本宫记得你小时候最是听话。若找到了,可记得拿与长姐。”
“元、元夕明白。”
“你既然今时是大荣的皇帝,就该有一个皇帝的样子。”温幼梨拍拍他肩膀,“站起来,别让人瞧见了笑话。”
温元夕撑着腿慢慢起身,腰还未站直,又是一记耳光打在了他脸侧。
白薄稚气的俊脸染上红肿,眼窝也很快湿濡一片,带着委屈。
“疼么?”
“疼...长姐,元夕好疼...”
“等你从这皇位上摔下去了,会更疼。”
已是深秋,殿外的风吹打着窗棂沙沙作响,也给殿内染上一层阴郁。
温幼梨慢条斯理整好衣裳,提着裙边跨出龙涎殿。
她身姿娉婷,裙摆被风卷起漂亮的花。
直至轿辇行远了,温元夕才真正直起腰,学着温幼梨刚才的动作整好衣襟,又抬起胳膊拿手背擦掉眼角的湿润。
再睁开眼睛,稚气未脱的面庞上哪还有半分懦弱,分明笑得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