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靳玉演了一出出走戏码,但他还是江怀望最为信任的人之一。
于是,单掌门深夜来访的次日,江庄主就专门派人将靳玉一人请到了书房,当然,他不太意外地发见到了理所当然“请一送一”的柔安,但他自知造成二人“形影不离”现状的原因有他的一份,只在开门后一怔,便寒暄着进入了正题。
江怀望隐去发现黑衣人路线疑点之人的身份,将猜测和打算合盘托出,最后,用信赖的目光看向靳玉,问他:“靳大侠以为如何?”
柔安都从他的话中听出他对这个想法的不确定了,顶着他目光中隐含的期待,与靳玉对视一眼,后悔没听他的下山回城。
靳玉的语气很不赞同:“此事本为芙蓉庄内务,我本不该置喙,但庄主既来寻求意见,我便直言了:此议甚为不妥。如今庄内事多,人手短缺,阴少侠自始而今尽心竭力,言行皆为众人所见,功不可没。日前鲤池的发现,也多亏了他和简少侠二人。江庄主仅凭他人臆测便行试探之事,且不论对庄内防卫和命案调查有无益处,若不慎事泄,也会令人寒心。”
江怀望被靳玉说得老脸一红,赶紧道:“靳大侠有所不知,建言之人确为可信可靠之人。”又将单掌门劝他的那一套搬出来:“我也知此举不妥,但……老朽也不惧自曝己短了——芙蓉庄看着家大业大,可下一辈弟子中出众者寥寥,黑衣人一事起,诸般弊病尽皆显露,我等压力甚大,不得不万分小心。”
他长叹一声,“阴少侠援助之谊,芙蓉庄上下无不铭感于心,若查明一切皆是误会,事了之后我定当负荆请罪,如今,只能先委屈他了……且我只将计划重要且细微之处作伪,他应不会生疑;知内情者不出四人,也无外传之虞。若阴少侠确实无辜,也不至于受到毁伤。”
靳玉不言。
以他的性格,劝一句已是极限,虽然看出江怀望潜意识里希望被他劝止的心思,但清楚这位一庄之主心意已决,良心上过不去,可老友的交情和最坏的顾虑已经占了上风,多说无用。
他看向柔安,眼中闪过一丝烦闷。柔安明了他的心思,轻握了一下他的手。
所谓“不出四人”,书房里现站着三人,多出那一人,想必就是劝服江怀望起意试探阴以宁的人了。能让他迫于人情的“可靠之人”,统共也没几个,柔安不猜也能圈定人选。可惜,江怀望觉得可信的,她和靳玉可不敢全然相信,万一消息从这“四人”中流传出去,又要混乱谁该被怀疑了。
她得把他们摘出去。
柔安微微一笑,柔声道:“庄主精于筹谋、勇于担责,令人敬佩。但就试探阴少侠一事,我有一言,恳请庄主一听。”
江怀望隐约觉得她前一句的夸赞似带讽意,但很快将这一感觉认定为错觉,再听到后一句,不由眼中一亮,“苏小姐请说。”
“既然事关重大,那么,不论多小心都不为过。私以为,仅防备阴少侠一人不公平也不稳妥,还容易落人口实。江庄主对庄内情况了熟于心,不如亲自将防卫和调查计划修正一番,也不必向各人尽言计划,反可故意缺漏和作假。如此,每人所知的虚实各不相同,若有事发生,哪处出了差错,便知谁人许有嫌疑。”
江怀望一怔,心下大觉不妥——他本只怀疑一人,就承受了不小的心理和舆论压力,倘依柔安所言,除他己身再不相信旁人,那简直是自我厌弃、众叛亲离的节奏啊!
他正要出言反驳,却看到靳玉一脸赞同,不禁咽下了嘴边的话,踟蹰着问道:“依苏小姐高见,对谁隐瞒何事才好?”
靳玉眸色一沉,“江庄主或许对适才所言有所误会,我和柔安,也当为被隐瞒和试探的对象之一,具体如何,该由庄主一人决定才是。”
江怀望大惊:“这如何使得!靳大侠于芙蓉庄有大恩,若无你当日援手,芙蓉庄还不知要落到何等境地,有无今日还是两说。我怎可对恩人生疑?”
靳玉语气毫无波澜,“如何不可。此一时彼一时,两者不必混为一谈。庄主纵为公正计,也该一视同仁。”
“这……”
柔安善解人意地再次开口:“连恩人都同等对待,庄主才更好以理服人啊。”
江怀望道,“我不是怕被责难……”又看到两人对此并不在意,思索片刻,也承认此举更为妥当:“便依二位所言罢。”
靳玉意图达成,立刻告辞:“庄主事务繁忙,我们就不再打扰了。”
江怀望为他毫不掩饰的迫不及待而哭笑不得,自觉真该反省自己的做人了,苦笑着送他们出门:“今日烦劳二位了,江某不胜感激。”
靳玉态度谦逊,去意坚定,“不敢。”
午后,江庄主正在书房独自一人冥思苦想,却听人来报,靳大侠携苏小姐回城处理要务了,临走时留言,庄内有事一定尽快赶回,请庄主勿念。
江怀望放下笔,抚额长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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