熟人啊?
柔安有些意外,却也不太意外。
毕竟这个劫匪实在太奇怪了。
一般刀口上舔血过活的人,都有一种奇准的直觉,知道什么人能惹、什么人不能惹,这就是为何柔安一路上都没碰上几个劫道的练手——很多强盗小偷一看到靳玉,面都不露就没影了。
而且,柔安没法忽视他那匹马,一个赚钱买的骏马的价格够得上柔安靳玉两匹马加起来的价格的人,跑来打劫?
要知道他们俩骑的可也不可能是普通马啊……
真逗。
既然这个劫匪这么奇怪,天又这么热,那她也不想费功夫出身臭汗收拾他了,干脆毒倒他算了……所以她才作势扬袖放毒。
柔安自遇到惊云那夜之后,就开始研究袖中藏毒的技艺,如今已有小成。
她袖中装了好几种毒药和迷药,一路练习,已挥洒自如。
于是,在发现这个“笨匪”一脸凶相却无甚歹意、还频频往靳玉的方向偷瞟时,她凭直觉有意放慢动作,作势挥袖——
果然,靳玉开口了。
那男子骤然被叫破身份,还不知道靳玉是在救他,犹自嘴硬,“什…什么雄业…伟业的!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快…快掏银子!”
靳玉和柔安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一语不发。
半晌,没人捧场,他挂不住了,懊丧地一抹眼,顺手拽下蒙脸的布巾,一脸气急败坏地看向靳玉。
“你怎么发现的?”
这人不粗声粗气地说话,倒意外有一副同他相貌一样好的声音。
柔安略一打量,见他英眉朗目、唇红齿白,一开始穿了一身黑衣脸上蒙了一块黑布,她还未察觉,此时他张口说话,白牙顿时衬托出了他那晒出健康色的皮肤。
他不满地对着靳玉,耷脸含怨,活像一只被从嘴边抢了骨头的大狗,憨直有趣。
靳玉不看他傻得冒泡的友人,只示意柔安上马赶路,淡淡丢出一句,“一眼足矣。”
他便同柔安策马离开。
熊烨在原地喊叫几句,才匆匆跟上来。
他知道靳玉少话,也不再废话,隔着靳玉看了柔安一眼,小声问,“这位…是?”
“柔安,我表妹、未婚妻。”
“……!”
“……!”
柔安表情未变,一双猫眼却瞬间睁大。
她才想起来,他们一路就行程、拜寿、调查等事多次讨论,她唯独忘了问自己的身份问题,不料靳玉早有腹稿,还是……如此妥当的设定!
她万分庆幸帷帽的存在,让她免于当众失态。
另一边,熊烨也大为诧异——靳玉竟然有了未婚妻!
他竟然能分清男女之别?妍媸之别?
这话不对,他虽然对谁都一副冷淡的样子,对女子还是要比对男子疏离得多……但他对美女和丑女从来态度无差啊……
熊烨一直以为他要孤独终老的,可他竟然突然有了一个如此美貌的未婚妻?!
天理呢?
他满心抓狂,但也没忘在柔安欠身为礼时客气抱拳回礼,回完礼后才继续出神……
——他没事吧?
柔安看着靳玉这位熟人在马上一副神思不属的样子,不禁有些担心他在这种骑速下不慎坠马,遂向靳玉投出疑问的目光。
——无事。
靳玉眼回。
柔安便不再关注熊烨,专心骑马赶路。
三人骑行了一刻有余,迎面又来一道烟尘。
来者一身灰衣,面上一块灰布,胯下一匹不俗的良驹,看到三人,骤然停下,等他们行到近前,才横过一棍,开口阻拦。
“此……路是我开,此树是我栽,要从此路过,留……留下买路财!”
“……”
“……”
“……”
柔安看看一旁的靳玉和熊烨,疑惑出声,“不是说芙蓉庄在江湖上很有声誉吗?怎么如此多人不给面子?都在附近打劫?江家也不管管?就放任客人们遭劫?官府呢?也不管?”
“……”
靳玉表情莫测。
熊烨表情诡异。
柔安看在眼里,看向对面的“劫匪”。
这位业务更不熟啊——
差点忘词不说,气势也太弱。本来他的音色就清澈少穿透力,蒙着布,音量更不大了,而且似乎说着说着没了自信,音量越来越小,到最后一个字,就剩气音了。
柔安对着那双带着紧张和尴尬的细长眼看了一小会儿,转头发问。
“认识吗?”
熊烨看过来,表情僵硬,似乎不知作何回复。
靳玉眼中闪过挣扎之色,但还是对她微不可见地一点头。
“……”
你的朋友们爱好真独特,角色扮演还这么有志一同。
灰衣男子看到他们的反应,就知道自己演砸了,把布巾一拽,策马靠近他们。
“我……我来接你们的,这……这位……”
“柔安,我表妹、未婚妻。”靳玉词都不带改的,然后转向柔安,“冯迎。”
柔安对着那张长相老实的呆滞脸隔着帷帽浅笑一礼,“冯公子有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