柔安浑身紧绷,她若有毛绒绒的耳朵和尾巴,一定是一副猫耳后张和尾巴炸开的样子。
她全力戒备着,按照靳玉的指导,尽力让呼吸同身周的风同步,让自己尽可能地和环境融为一体。
但来者显然不是这么好糊弄的。
他似乎静立片刻就判断出了柔安的位置,开始走向她藏身之处。
一步、两步、三步……这一回,他特意让脚步落下有声。
不重,也不轻,节奏均匀,每一步都像踩在柔安的心上。
一时间,风和树叶似乎都静止了,风吹叶动的簌簌声似乎再不可闻,天地间万物几乎全部失声,只剩下了那仿若一步一顿的足音,渐渐逼近。
然后,那人突然停下了。
“还不出来?”他出声了。
柔安惊讶地发现,这个声音有些耳熟。
是谁?!
琉璃宫……璃州城附近……男子……!
似乎并不用费力排查,她就将猜测和模糊的记忆对应了起来。
“出来,否则别怪我不客气。”
对方等不到她的回应,语气中带了几分不耐,再一次催促。
柔安听了,权作未闻。
——既然他没有明确指出自己的藏身之处,只是放话恐吓,那就有他还未发现她的确切位置的可能。她不能自行暴露。反正,不管怎么被找到,他都不会太“客气”;何况,他若真有意“不客气”,何妨把周边草木都砍一遍呢,到时候她再暴露也不迟。
她刚开始回忆他的行事,以求寻得脱身之策,那人便不再等待,抽剑而出,挥臂一削——
柔安头顶半米之上的矮树全数断裂,枝叶断落,洒了她一身。
柔安狼狈蹲坐在地,感觉到他冷酷戏谑的目光,叹了口气,轻轻将身上的断枝落叶拍下去,又抬手摘下发间和身上还挂着的小截树杈和碎叶子。
他就静静看着,目光迫人,看着她有条不紊地将自己收拾清爽,又仪态端方的起身站直。
柔安顿了一下,嘴角牵出一丝笑意又飞快掩藏,带着一点很不严肃的恶作剧心态,缓缓抬头。
在月光的清辉下,她毫不意外地看到了对方在看清她脸的一瞬间瞪大的眼。
大快人心。
……
郑闲瞠目结舌,脑中一片空白。
“嘣”地一声,他因近日的困局而烦乱的心弦相继崩断了一片。
整个人死机在了原地。
郑闲其实很不想参与这次行动的,这次绑架白仁心的行动。
他一路风尘地将和亲公主护送到了元城,原打算等婚礼结束和回程的送嫁官员同行,不料公主突然染上怪病,短短几日就薨逝了。
他按下心中的惋惜和莫名的沉痛,听从主事大臣的指挥,按照公主遗愿筹备她的葬礼,却被迫目睹蛮王抢“尸”的一场闹剧。
好不容易,公主“上路”了,他同大队人马匆匆赶回景国,送走了急于复命又苦于复命的大臣们,接应和安顿好了“护卫”公主的兵士们,还没送口气,惊云那边又传来急讯,派他带队绑架据闻要从蛮地回到景国的草谷仙人的弟子白仁心,只因为他不知从何处得到了不怎么可靠的消息——白仁心和惊鸿关系匪浅。
说实话,如果可以,郑闲真想和惊云撇清关系。
且不说琉璃宫争位之战情势已是一边倒,惊云的颓势明显,失败已是定居。最重要的是,惊云已经开始不计后果地轻举妄为了。
一个失去理智的领导者几乎预示着团灭的结局,正常情况下,没人愿意跟着他自取灭亡。
眼见他日益暴躁乖张,他的属下纷纷出走,很多人干脆反水到了惊鸿旗下。
郑闲,以及他身后的州牧府也蠢蠢欲动,连他最开始支持惊云的师父,也开始寻找退路了。
郑闲的师父是个武痴,原对谁登上宫主的宝座并无执念,之所以支持惊云,不过是因为宫主夫人曾以一本惊世剑谱收买了他罢了。归根结底,这位尚武的长老只是一个暂时被惊云拉拢到手的中立派。
如今,这名长老眼见内乱之中,宫中弟子无谓丧命,人才凋零,宫务混乱,让江湖人看足了笑话,气急不已。
毕竟,能参与到内宫事务之中的,多是武功高强、颇有潜力的弟子。这些弟子的殒命几乎全都可以各种原因归罪于惊云,惊鸿那边倒是人事兴旺。
他自觉对那对不靠谱的母子已经仁至义尽了,情势已经明朗,他的徒孙不能这么白白损失光了。
而郑闲更是对宫主本人毫不在意,他只关心宫主带给州牧郑家的利益。
惊云已经不能带来利益了,反而在增加损失。就利益来看,和惊鸿合作明显可以带来更多。
他们不在乎宫主的性别——利益可没有性别。他们只在乎宫主的态度,她愿不愿意接受他们的投诚,并帮助他们巩固和新增利益。
郑家自认虽然曾经帮着惊云对付惊鸿,但并未给她造成什么不可挽回的严重损害。惊鸿不是个心胸狭隘的人,她毫不犹豫地接纳了很多过错大过他们的人,他们有理由认为,她也会接纳他们。
惊鸿就是这样一个理智的、行为可被预测的人,只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