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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源稚生安顿好充满恐惧的弟弟,然后独自一人踏上了战场。
他非常清楚,那个名为风间琉璃的恶鬼仍然在这座小镇的某处潜伏等着他,随时准备给予致命的一击,而他最有可能藏匿的地点,就是源稚女所说的那个体育馆的地下室。
而源稚女,那个柔弱的孩子,还是不要上战场了。他也不知道将稚女带到风间琉璃面前会发生什么,稚女会突然变成风间琉璃?还是合二为一?或者让风间琉璃在梦中杀死源稚女?
谁知道呢?他宁可希望,在梦境中的源稚女,和风间琉璃是两个人,这样他至少还有机会见到真正的弟弟,而不是那个恶鬼。
外面仍然在下雨,就像他记忆中的那样,甚至湿润冰冷的感觉都惟妙惟肖。
不得不说,风间琉璃很擅长编织噩梦,(或许也是他自己在不断从残破的记忆中添加细节),路边纸糊的白灯笼,三个分别捂着眼睛、耳朵和嘴的石地藏,连上面的青苔都细节清晰——只不过这个镇子没有人,没有任何生灵,一片寂静。这里永远是黑夜,永远燃烧着灯笼,永远举办着那场染血的祭典。
他穿过高高的鸟居,走向没有灯火的学校,在那里,他曾经杀死了自己的弟弟,这将会是他们在梦中的决斗之所。
学校仍然是当初的模样,教学楼、操场、篮球场、礼堂、源稚生曾经练习挥刀的沙地,地上还有车辙印,好像白天学生们刚刚在这里上完课,回家了,夜来的大雨把校工们整理好的草地弄得一塌糊涂。
他在操场旁边的那口废弃的水井处停留了一下,它还在原来的位置,上面扣着沉重的铸铁井盖。
这就是当年他埋葬弟弟的地方,从来没有告诉过任何人,他莫名觉得,似乎有一双转动这金色曼陀罗般光芒的眼睛,正从水井之下向上看,隔着井盖与他对视。
但是他并没有掀开井盖,这口井里毕竟什么都没有,他曾经下去试图捞出尸体,可是只有淤积的污水。
他绕过体育馆,沿着竹林中的小道到达体育馆的后面。这座洋气的体育馆源稚生再熟悉不过,尤其是它的地下室。在被养父赶出家门后的一段时间里,他都是在这里的地下室,用行军毯打地铺艰难度日,而源稚女则每天给他带饭,塞点零花钱避免他饿死在外面。
满是铁锈的门和当年一样只是虚挂着锁,推开门后沿着台阶逐级而下,越转越深。开始墙壁还刷着白漆,后来只剩下原色的水泥墙面。
推开咿咿呀呀的门,他回到了这些年他无数次在噩梦中见到的废弃器械储藏室,欢迎他的女孩们默默地站在通道的两侧,穿着华丽的戏服,浓妆艳抹,素白的皮肤呈现出蜡一样的古怪质感。
尸体塑化工艺,就是在尸体还柔软的时候把液态聚合物注入其中,聚合物凝固后,尸体将会一直保持生前的容貌。
《鸣神》中的云中绝间姬,《源氏物语》中的藤壶和浮舟,《助六由缘江户樱》中的扬卷、《笼钓瓶花街醉醒》中的八桥...都是青春靓丽的盛装美人,被杀害她们的凶手定格在最美好的一瞬间。
曾经,这些女孩子把他吓得不轻,当时年幼的源稚生再黑暗中,总觉得这些女孩子会突然活过来——如果在这个噩梦中,她们活过来似乎也不算意外,毕竟这是一个噩梦,而这些皮肤被涂得惨白的女孩子是很好的噩梦素材。
最坏的情况,他要面对的不是一个敌人,而是一群。
储藏室的深处有人在唱歌,歌声寂寥而舒缓,和他记忆中一模一样,在黑暗的储藏室中回荡,令人毛骨悚然。
终点还是那个泛着浓郁化学药品气味的鱼缸,那个名为风间琉璃的厉鬼仍然穿着行凶时的绯袴,赤裸着上身,苍白的皮肤上残留着狰狞的血痕。当他将染缸中的尸体捞出来时,源稚生倒吸了一口冷气——那不是他记忆中的漂亮女孩!
那是他的弟弟,真正的源稚女!
他有点搞不懂这个梦境的逻辑,但其中的象征似乎很明显,风间琉璃杀死了源稚女,占据了他的身体。他握紧了手中的斩鬼利刃,心中打败这个恶鬼的决心更加坚定。
看见源稚生出现,风间琉璃露出一个绝美而诡异的笑容,愈发衬托他是一个扭曲可怖的恶鬼,一个在梦中吸人精血的邪灵。
“哥哥,你回来啦?”他扭曲的面容上模仿出源稚女那怯懦、紧张又充满惊喜的复杂表情,一时间让源稚生误以为,自己真的在和弟弟说话,而不是那个恶鬼——如果他不是突然开始疯狂扭曲地大笑,破坏了“源稚女”那娇羞的表情,无情地嘲讽前来应战的敌人心中的软弱。
不得不说,风间琉璃确实是一个顶级的演员,总是能抓到眉眼和神态的精髓,只要他愿意,他可以伪装得和源稚女一模一样,骗过所有人——但再精妙的模仿也只是模仿,他永远都不是源稚女!
名为风间琉璃的恶鬼彻底激怒了蛇岐八家高傲的皇帝,这么多年从来没有人敢如此肆无忌惮地撕裂他心中的伤痕,嘲笑他的痛苦和绝望,亵渎他记忆中的那个弟弟。
他已经不再是那个充满恐惧的十七岁少年,时隔十余年,他将要为源稚女复仇,与这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