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话很多,像是个喋喋不休的话痨。先是问他做了什么梦?接着问他心心是谁,有没有她好看。而后一本正经地叮嘱他,在骨头没长好之前千万不能动。
她去拿饭,他则陷入沉思。
梦里,母亲的女儿叫心心,与母亲一起过着幸福的生活。为何叫心心?因为幼年时母亲与他说过,若她生下的是那个女儿,就为她取名叫开心,一辈子开开心心。
倒不是母亲重女轻男,不喜欢他这个儿子,恰恰是母亲觉得自个儿有愧于他。
若他是个女儿身,南楚王室兴许会对母亲宽容一些。
闭了眼,脑海中浮现出心心的模样,嘴角禁不住翘起。突然,他拉直了自己的唇角,睁大眼睛看着陆知鸢。她的那身衣裳与梦境里的妹妹穿得一模一样。不,不是一模一样,而是他把陆知鸢的这身衣裳带到了他的梦境中。
陆知鸢刚进来,就见萧夜白把脸扭到了一旁。
“萧殿下,你就是这么对待你的主治医师的?怕你死了,我愣是眼睛不眨地守了你一个晚上,又累,又冷,又饿。你可倒好,连个眼神都懒得施舍给我。我就那么不着你喜欢吗?亏我还给你做了饭菜。”
萧夜白的目光落在那个食盒上。
“陆小姐做的饭菜?”
“可不是,连我母亲都没这待遇。”打开食盒,将里头的饭菜取出来。
一盘造型古怪的馒头,掺了肉和菜的不知道是什么味道的粥,还有一碟红绿相配,看着还算漂亮的小菜。
陆知鸢热情地为他介绍。
馒头是用粗粮和细粮掺着做的。黑的是黑面,黄的是玉米面,绿的是用绿豆磨得面。萧夜白与阿罗从前吃的不好,贸然换成过于精细的粮食或者大鱼大肉会让他们的肠胃产生负担,从而引起一系列的病症。将精粮与粗粮掺在一块儿,不仅做出来的馒头更好看,味道也更别致一些。
粥是很普通的蔬菜瘦肉粥,放了一点点盐巴,她尝了下,味道还不错。
小菜是过水之后凉拌的,既有利于病人吸收,又最大程度的保存了蔬菜原有的营养。
“陆小姐刚刚还说守了我一夜。”萧夜白抬起头,眼中沁了一点点笑意:“既是守了一夜,又哪里来的时间去做饭?”
“萧夜白,你个没良心的竟然怀疑我!”正在盛粥的陆知鸢放下勺子,叉着腰,气呼呼的看向萧夜白:“我就该让公主把你活活吊死。”
阿罗听到声音走了进来。
“姑娘没有说谎,她真在偏殿里守了殿下一夜,直到天亮方才让奴婢在殿下跟前守着,自个儿去小厨房里蒸了馒头,熬了粥。流萤姑娘想去帮忙,都被姑娘赶了出来。饭菜做好后,姑娘让我们先吃,她又来床前守着殿下。殿下不能没良心,不能那么说陆姑娘。”
此言一出,萧夜白的脸上终于有了表情,然抱歉两个字卡在喉咙里,试了几次,都未说出。
陆知鸢知道他的性子,没与他计较,让阿罗把他扶起来。
阿罗犹豫着没有上前。
“殿下他不喜被人碰触!”
“毛病,惯的,我第一次碰他的时候,他那表情就像是被什么脏东西沾到了一样。碰得次数多了,他就习惯了。你看,我现在抱他他都没反应。”
阿罗看着小主子的表情,抿了抿嘴,言不由衷道:“许是因为姑娘天真活泼,年纪小。”
“你的年纪也不大啊,看身量与我家流萤差不多。”
阿罗福了福身:“奴婢十七了,比流萤姑娘大四岁,比我家小主子大两岁。奴婢生的矮,不怪姑娘瞧不出来。”
南楚人矮,这个倒是听母亲说过,只是民风彪悍,很容易让人忽略他们身高上的劣势。
低头,看了眼被她抱着的萧夜白:“所以,你是遗传了你父王的身高?”
萧夜白咳了一下,反问陆知鸢,有没有可能是他吃的不好,导致他的生长速度比旁人慢。南楚王室有与人和亲的习惯,他的祖父,父亲都不是纯正的南楚血脉。再往上数,也都不是百分百的南楚血脉,故而瞳孔的颜色有所不同。
像父亲的浅褐色就来自于他的母亲月氏公主。
与南楚的平民相比,南楚王室的肤色较白,身量较高,体格更为壮实。不管是承自哪一方,他都不会矮。矮是因为吃不饱饭,睡不好觉,还隔三差五的被人欺辱。
陆知鸢长哦一声,说了句:“那岂不是与我一样?”
萧夜白的眸光暗了暗。
陆知鸢说过,她在别院时过得不好,从管家到嬷嬷,从乳娘到丫鬟都欺负她。她跟他一样,吃不饱,穿不暖,且她天生有疾,几度徘徊于生死边缘。
心间微动,轻轻地唤了声:“陆小姐,我自个儿能起。”
陆知鸢轻哦一声,松开手,于床前站的规规矩矩。她一直以为萧夜白比她大不了几岁,顶多十一二岁,想不到他已经十五了。十五岁,搁到现代也是个半大小子,难怪他总提醒她男女有别。
古人成熟的早,十五岁成婚的也有,他应该是为她的声誉着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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