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胥回到书房,地上还散落着刚才的画纸,眼看四下除了吕嫣无人,他再也忍不住猛烈地咳嗽起来。
鞭伤未愈,加上动气,牵动了伤口刚才就一直压抑。
吕嫣同情说道:“刚受了鞭刑,还是悠着点吧。”
谢胥忽然抬起双眼瞪着她,无比寒凉。看那样气得不轻。
吕嫣被他看的惴惴不安,说道:“别迁怒我啊。与我无关。”
尸体也不是她带回来的,火也不是她放的,她就验了个尸而已。
谢胥慢慢走到桌后,扶着桌子,慢慢坐了下来,他脸沉声也沉:“问题是,为何这般巧,我刚想重新验尸,尸体就出事了。”
谢胥盯着吕嫣,正好望见她盯着自己脚尖,一副努力降低存在感的样子。
“除了你,还有谁能泄露此事?”
吕嫣很想扶额,她只能叹口气:“大人,当时的牢里,当真只有你我吗?”
谢胥盯着她:“你什么意思?人是我亲自遣散的,还能有错?”
吕嫣看着他,谢胥很明显犯了一个思维定势的错误,而他还意识不到。
“那是京畿大牢,怎么可能只有你我二人。”吕嫣慢慢地说,“牢里,关了多少犯人?”
谢胥呆住了。
谢胥的关注点只在官差身上,根本没想过犯人也是人。也有耳朵,能听到他们的对话,也会泄密。
“假如这些犯人中,有旁人的眼线,那就随时可以把我跟你的话传出去。”
根本不是谢胥以为的,只有她吕嫣能说出去。
谢胥皱起了眉,盯着吕嫣,这女子几次三番让他觉得,他就是个傻瓜一样。
“那我可以去排查,当时在你左右牢房的人。其他牢房隔得远,不可能听得那么清楚。”
吕嫣不由说道:“又错了,京畿大牢是呈简单的横纵排列的,虽然只有我左右隔壁能听到,但是他们听到之后,可以传给隔壁的隔壁,隔壁的隔壁再传给隔壁,简单来说,若是有心,整个大牢所有犯人其实都可以知道我们的对话。”而且根本不需要多少时间。
谢胥再次,僵住了。
他今天这脸都僵了许多遍了,快和吕嫣的假脸一样了。
“你是说……”
吕嫣说道:“很遗憾,就是这个意思,你想排查的话,除非把京畿大牢里的一百多人全都排查一遍。”但是吧,估计也查不到一根毛。
谢胥盯着吕嫣的脸,又在想之前问的那个问题。吕嫣,你是何方人物。
“你为什么能想到这么多。”
思维定势是每个人都避免不了的,换句话说,每个人其实都有局限。
吕嫣说道:“我只是擅长从不同角度去看事情,横看成岭,侧成峰。”
脑子是可以训练的,并不是天生定势。
谢胥也不想再继续纠缠这个问题,他强迫自己分开注意:“如果尸体被替换了,之前我带回来的尸体又去了哪里?”
吕嫣没吱声,不是在问她吧,应该不是吧。
谢胥却偏偏又看向了吕嫣,这是把她当大脑了。
吕嫣只好抬起头:“那自然是被想要的人带走了。”
谁是想要的人?自然是不希望案件真相被人发现的人。比如,所谓的死于赵无双的双刀。
之前吕嫣在大狱里推断了一通,但毕竟只是隔空推理,没有在尸体身上验证。如今尸体既然消失,很多东西,自然也就跟着消失了。
谢胥又不蠢,吕嫣甚至能从焦尸身上发现许多,何况正常的尸体。倘若今日真的让吕嫣重新验了那两具男尸,结论会如何,恐怕真的还很难说。
“你真的觉得赵无双是无辜的?”谢胥第一次缓缓问道。
吕嫣顿了顿,“至少在这件事上,她是无辜的。”
既然一件事可能是无辜,那就代表,其他事,也很有可能是无辜。
谢胥不可能想不到这点。他的掌心不由攥紧了。
他真的很不想相信吕嫣的话,可是至今为止,吕嫣偏偏每次都好像说对了。
这让他没办法忽视。
“赵无双之所以罪无可恕,是因为她逃走的时候,杀了十几名宫中的金吾卫。”
谢胥缓缓说道。金吾卫是禁军,任何人,谋杀禁军,都是死罪。
赵无双是不可能洗白的。或者说,也不能洗白。
吕嫣不置可否说道:“世上条条路,一码归一码,不能因为她杀了金吾卫,就把所有罪名栽到她的头上。而且,金吾卫是在追捕她的过程中被杀,某种程度,她如果是无辜的,做出反击再正常不过了。”
反击之中杀了金吾卫,其情可悯。
谢胥盯着她,屋内静默,吕嫣反倒有点不自在了。直到谢胥冷着脸道:“拿纸笔来。”
话音落,四下一片安静,吕嫣不由转头看了看,除了她,并没有别人还在这。
“叫我吗?”她指了指自己。
谢胥盯着她不说话。
吕嫣:“……”他桌子上不就放着现成的纸墨砚台吗,自己手伸一下会死?
但是在人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吕嫣的脚自动地走了过去。
她替谢胥铺好了一张纸,双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