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错!一挑一角,木筹计数,工钱日结。”
一角钱,能抵四十个铜子儿。自己一顿伙食不过才记账十个铜子儿。经过简单的换算,何金银得出一个结论:一挑水等于四碗面。这要是能一天跑上几十趟...
北平城新晋“送水工”何金银,正式入职!
不需要“持证上岗”,后院那口轱辘水井就是“出货口”,名副其实的“流水线作业”。唯独这“产品包装”让何金银犯了难。
一对全木轱辘桶,桶底包铁,桶口提梁上还配着铁环。口大、削腹、尖底,整個就一大号的“陀螺”。
“一只空桶重二十斤,一挑两桶,一担足可盛水一百五十斤。荣哥儿,你成么?”
成个屁呀!连桶带水,这都奔两百斤去了...
“大圣哥,咱有...小点儿的么?或者平底儿的也成...”
孙大圣嗤笑一声:“大户人家洗个澡,咱都得跑上两趟,谁有那闲工夫等你?尖底入水即沉,吃水满。咱挣的就是这份儿辛苦钱,到底干不干?”
何金银咬咬牙:“干!”
“丑话说前边儿,有的活儿路短,半里地都要不了。有的活儿路长,三、五里都挡不住。能接到哪儿的活儿,全凭运气。要是赶上没活儿还想挣钱,就得自己挑着担沿街吆喝叫卖。一角钱...可没那么容易挣!”
顿了顿,孙大圣脚尖一点桶底:“轱辘桶,歇不成。人倒了事小,水洒了事大。活儿干的不漂亮,甭怪买家儿扣你的钱。人扣多少,你就得补多少。听明白了么?”
何金银点点头:“一担水出门,回来必须交上五角钱,是这意思吧?”
孙大圣挽起衣袖,一把抄起水井的摇把儿:“来,打水!”
吱吱扭扭一阵响动,一桶水就摇了上来。何金银用扁担钩子吃力的钩住铁环,挪到一边,斜着肩虚扶着等下一桶。
“起~”
原身长年务农,底子还算不错。何金银铆足了劲儿,倒也能担的起来,孙大圣不由得眼前一亮。
可这刚一迈步,就有些重心失衡,要不是孙大圣早有防备,拉了他一把,恐怕这就要倒欠五角工钱了。
“不能凭蛮力,要借力!人得随着扁担的晃动荡起来...”
看着认真做示范的孙大圣,何金银忍不住问道:“大圣哥,荡起来不就洒了么?”
“喏,像这样丢一片秸秆儿进去。只要不是幅度过大,都溢不出来。等到了夏天,还可以摘一片树叶子...”
两人一个肯教、一个肯学,何金银反复失败了十多次,慢慢摸索到了“窍门儿”。
“成了!史家胡同每天下午都有活儿,今儿饶你个便宜。自己再练练,我去眯个晌觉,到点儿喊你。”
再三确认后院只剩自己一个人了,何金银一摸水面,桶里的水瞬间消失不见。再一眨眼,又悄无声息的填满了水桶,就连那根秸秆都未曾带出一丝涟漪。
何金银面上不禁闪过一丝得意。果然如他所想,充分发挥空间的优势,自己就能“勤劳致富”!
挑着空桶晃晃悠悠围着院子荡了一圈,等隔着前后院都能听见孙大圣的呼噜声了,何金银这才慢慢挪动到轱辘水井前。他刚才没将整副扁担都收进去,就是另有着“盘算”。
井口不大,直径不过臂展,上面儿盖着块青石板防灰。
趴在井口往下观瞧,黑黝黝一片,光照处的井壁摸上去滑溜溜的,只在最深处映出一个小小的“月牙儿”来。轻轻呼喊一声,回音袅袅,连着井底的水波都开始晃动,显然是深极了。
这要冷不丁来个人从后面推上一把...难怪老祖宗有句话,叫作“一人不进庙,二人不看井,三人不抱树”。
激灵灵打个冷颤,从地上蹿起来,何金银学着孙大圣刚刚的动作,开始尝试打水。大轴上的绞水绳放下去容易,再想绞上来就困难了,远比挑水来的费劲。
不需要人配合,轱辘桶刚一冒头就被收掉了水,摇把儿失了重,空桶“骨碌骨碌”就砸了下去,溅起一片水花声。如此循环往复,何金银也只坚持了十来趟就吃不消了。
双手微微发抖,掌心隐约鼓起几处小水泡,后背已然是见了汗。冬日正午的暖阳一晒,力竭的何金银抱着轱辘桶倚着摇把儿,渐渐睡了过去。
“起来!”
屁股上挨了一脚,何金银迷糊着睁开眼,只见孙大圣怒气冲冲的瞪着他,身边还围着一群壮汉。
“大圣哥...”
“要死家去!睡井口,伱丫也不怕掉下去!”
看着面色涨红的何金银,看热闹的其它送水工嘴上也没留情面。
“孙爷,城里再缺人手儿也不差力巴儿啊,怎么就找了个娃娃?”
“掉进去也不怕!咱孙大圣一掏耳金箍,救人还不是手到擒来?”
也有那热心肠的,一把将他拉起来:“大小伙子睡冷炕,全靠火气壮!搁咱这身子骨,这样眯一觉儿起来,指不得就软在那儿了!”
“王麻子,你哪天不软?听说连自己媳妇儿都喂不饱...”
“肥水不流外人田,老子有膀子力气也得先紧着你女人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