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旻早早回到家里,她买了母亲最爱吃的麻辣鸭脖。
吃晚饭的时候,苏虹将麻辣鸭脖啃得津津有味。
她不断地夸赞赵旻。
“你知道顾家了,也知道心疼妈妈了,你真是妈妈的小棉袄。”
赵旻见她爱吃,将一只麻辣鸭脖放到苏虹碗里,“妈,有件事想跟你商量。”
苏虹嘴里啃着鸭脖,支支吾吾,“啥事,你说。”
赵旻说:“我想去趟俄罗斯圣彼得堡,都说那里的琥珀和蜜蜡品质上乘,我想进点货,回来卖。”
苏虹微微一怔。
“你的店铺,不是干得挺好的吗,干嘛要改变销售思路?”
赵旻说:“互贸区几十家店铺,都跟我卖一样的商品,竞争太激烈,利润越来越小,所以我想出国看看,寻求一条新的赚钱之路。”
苏虹想了想,说:“你的买卖,你自己做主。”
赵旻笑笑:“谢谢妈的支持。可是,我没有差旅费,没有进货资金……”
苏虹突然停止咀嚼。
她看着赵旻的大眼睛瞪得圆圆的,“你别打我的主意啊,我没钱,一分钱都没有。”
赵旻知道母亲是守财奴,恳求地看着苏虹,“我不朝你要多,你给我拿几千块路费就行,等我回来赚了钱,连本带利还你。”
苏虹恼怒地将鸭脖扔在桌上。
“我就说呢,你怎么突然孝顺起来,好心给我买鸭脖子吃,原来你是黄鼠狼给你拜年,没安好心啊!”
“赵旻,我警告你啊,别打我的歪主意,我一分钱都没有,你自己要是有钱,想咋折腾咋折腾,就别指望我。”
赵旻的心,忽地沉入湖底。
她就想到,母亲不会给她拿钱的,但她没想到母亲会这么坚决,连路费都不给她拿。
“妈,这几年我给你的钱,加起来也有四五万了,你怎么也得给我拿5千块路费吧。”
赵旻还在做最后的挣扎。
苏虹白了她一眼,“你给我的那点钱,是你上交的伙食费和住宿费。”
“你早就超过18岁了,该自食其力了,所以你给我的那点钱,权当是住旅店吃饭店的钱,你就不要再惦记着往回要了。”
赵旻心里拔凉拔凉。
她没想到母亲会跟她拎得这么清,别人家的女儿没结婚前都是住在娘家的,却没有听一个母亲说过,会朝女儿要住店和吃饭的钱……
“可是,旭东早超过18岁了,你怎么不朝他要住店钱和吃饭前呢?你还大把大把地给他花钱……”
苏虹暴跳起来。
她指着赵旻的鼻子,“你不要跟旭东攀比,你能跟他攀比吗,他是男孩,是给赵家传续香火的,我们要靠他养老的。”
赵旻放下饭碗,看着母亲喘粗气。
苏虹怒视着赵旻,“你朝我等什么眼珠子,不孝的东西,你要不爱吃饭,就给我滚,省得在我眼前惹我生气。”
赵旻扔掉筷子,穿衣冲出家门。
“女士,您的入境手续已办好,欢迎您来到俄罗斯,祝您旅途愉快!”
年轻英俊、碧眼金发的俄罗斯边防检查站女战士,微笑着,双手将护照交到赵旻手上。
“斯巴细巴(谢谢)!”赵旻朝她点点头,将护照收进包里。
走出联建大厅,一缕明媚阳光罩住赵旻,暖洋洋的。一缕异国的清风佛面,令赵旻感慨万千。她捋了捋金发,回头凝视后方隔着界河,不远处中国联检大楼上面,一面五星红旗迎风飘扬。
这是她第一次踏在异国他乡的土地上。
年轻的脚步迈动。
黑土地在脚下坚实得很。
这片同样是黑色的土地,在安娜无数次深情款款的叙述中,早就深深地烙印在她的脑海里,既熟悉又陌生。
这条异国路,100年前,祖爷爷“闯关东”时背着老山参、皮货出去,半个月后再背着盐巴、火柴、肥皂回来。
80年前,太爷和安娜走过,他们领受任务潜伏回来,刺探日军情报,炸毁鬼子军火库。
27年前,姑姑赵晓云走过。
那时国门初打开,她独身闯荡俄罗斯,挖掘到第一桶金,创造了巨额的财富,却也留下了异国恋情带给她的疲惫和悲伤。
以至于至今,她还不敢再踏入那个俄罗斯城市。
而此刻,赵旻作为第五代人,身单影只地踏出国门,白色旅游鞋,一身牛仔服,瘦削的肩上斜背着一只普通的挎包。
她长着淡金色的头发,深陷的眼窝,高挺的鼻梁,高挑的身材,雪白的肌肤……
她是这条路的结晶!
她就像一粒沙子,被长风鼓动在历史的时空,无人注意,无人知晓。
是的,我是一粒沙!
赵旻想,在时代滚滚向前的洪流中,我就是一粒普通的再也不能普通的,一粒微不足道的沙子!
但是她不甘,她要当风!她要当那轻拂杨柳的风,当那鼓动尘沙的风,让她年轻的生命恣肆生长,风过万里。
我要当风!
俄罗斯,我来了!
踏着祖辈们的足迹,嗅着熟悉的而又陌生的味道,我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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