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霄和韩霜本为人名,化身魂灵进入玄器以后,就有了剑的名字。这两柄剑都是七尺许间,除了剑身很长之外,剑身朴素无华,就像一个逝去的人不带走任何东西,但是瞩目久了,似乎皎洁的剑身有时会惊现逝者的影子,又或许那些影子来源于观者的臆想。
犹记九州首件玄器乃玄机城禹冶子所铸,有关铸器的技艺惟授一人,——为庐州剑庐之主吴曲。
吴曲痴迷剑,一生一共浇铸十三柄剑,九州称作“吴曲十三剑”。青霄和韩霜亦在十三剑之中。遥想剑内魂灵,亦是人间枭雄,当年二人的名字何其响亮?谁料岁月流转,竟淹没于人间纷乱,沉睡于剑中。
可叹!
阿蛮亦知因果,低声道,“得亏青霄和韩霜二人不是九王尊亲,否则这两柄剑岂会落到少主手中?吴曲十三剑有八柄都是九王尊亲,即便无用,也被供奉在祖庙之中,其余五柄因无人问津,便被庐州故主吴曲私藏于剑庐之中。”说完,想起一段传闻,遂双唇一抿,摇头道,“不,那其余的五柄剑也并非无人问津。”
当然,玄器再怎么不堪,每件玄器的体内都沉睡着先人的魂灵,但凡后世子孙,无不是虔诚供奉。没人愿意把祖辈的灵柩拱手相让。在这个分崩离析的九州大地上,仍然无法改变先辈们创下的根固思想,那些奠定好的伦理纲常,一旦背弃,便要背负数典忘祖的骂名。
阿蛮又是喃喃自语一番,“吴曲十三剑,其中有八柄都是九王尊亲,而剩下的五柄,其剑内的魂灵已绝香火,并无子嗣存焉。按道理来说,已缺少珍贵之处,不会有人在意,但少主求之若渴,赶尸派也求之若渴,又怎会无人问津……”
阿蛮还是第一次在这样的场景内发声,以往都是岑绍独自研赏,这回阿蛮说出这番话,让岑绍的思绪停顿了一下,似乎被阿蛮的见解吸引而感到意外。
他对阿蛮瞥了一眼,随之脑海里浮现一段回忆,良晌说道,“说起这个,有个谜团至今未解……当年赶尸派为何大肆搜夺玄器?总不至于像我一样,仅仅只是为了踏足炼道那么简单吧?吴曲乃是位至全真的巅峰强者,能将剑庐前主吴曲斩杀,也不枉玄机城视为死敌。”说着,从石桌上拿起一件环形金器开始端详,随之又拿起一件形如月牙的弯刀端详,“青霄和韩霜都有吴曲刻款,其余则是刻着‘鬼婴’二字……每次看到这个名字,还是毛骨悚然啊……巍巍玄机城,竟让这个人搅得满城风雨,料其修为,显然也在全真之列……”
“邪祖的传人都是背道者,要不是那些邪人让九州血流成河,玄机城为何对赶尸派赶尽杀绝?还好这个邪人早已伏诛,否则……”阿蛮一脸悻色,没有继续说下去,随后深吸一口气,又说道,“即便那几个不愿透露姓名的卖主没有交代这几件玄器的来历,从刻款上看,也已佐证来历。只是阿蛮想不通,那铸造玄器的技艺乃创道元祖炼因子传于禹冶子的,吴曲身为禹冶子之徒,能浇铸玄器并不奇怪,可是赶尸派的鬼婴如何会的?难道……”
“你莫非想说赶尸派与玄机城有干连?”岑绍陷入沉思,不由地踱了几步,“炼道乃是‘元祖’与‘灵祖’所创,皆知元祖创立了玄机城,那个什么灵祖创立了赶尸派,虽然灵祖被卫道者们嗤之以鼻,可是炼士们口中的‘创道元灵’所指,却是元祖和灵祖二尊。相传两位祖师同源同根,皆来自化外,若传闻没有偏差,赶尸派有人懂得如何铸造玄器那就不足为异。”说完,又对阿蛮瞥去冷眼,“往后切莫胡说,这样口无遮拦的诽谤玄机城,要是被那座城里的尊者们听见,哪怕鎏王愿为你这个贱种求情,你也难保舌头。”
岑绍的话并非危言耸听,阿蛮身子微颤。
现乃开元一百六十四年,虽说现在九州天下仍属大羲国治土,可是自从大羲国的末代皇帝驾崩以后,一直没有新君继位,而真正主宰九州的,便是炼道元祖所创立的玄机城。鎏王不外乎九州九王之一,能够割据一方,全凭玄机城点头答应,九王之中,没有一个割据势力胆敢冒犯玄机城,也从不敢违背法旨。
提及玄机城,阿蛮伤感不已,脸上挂着浓浓的哀色。
岑绍见此,摇头说道,“好啦阿蛮,我是说笑,你这个贱奴已经二十多岁,怎么还是这么爱哭?”说罢,不知为何地浮生愠色,“本主未尝如愿,已是日日焦愁,你这贱骨头就别在本主面前哭哭啼啼了,看着心烦,若是再坏我的心情,就滚去食乐园打杂去。”
幼时的阿蛮确实爱哭,但此时并未哭出来,只是眼眶微微泛红。这和成长有关。他揉揉眼睛,幽幽道,“贱奴盼望少主开心还来不及,岂敢坏了少主心情,只是此时此刻不禁想起饿死的娘,被杀的爹,恨那个成祖皇帝昏庸无道……”
他又揉揉眼睛,按抑情绪,继续说道,“那个昏君统一了九州,原本创下不世之功,却痴迷于长生……非如此,也不会将元、灵二尊引来人间……自二尊开辟炼道,九州到处都是战乱,尸横遍野,饿殍满地,一切都是那个昏君捣的鬼……如今已是开元一百六十四年,九州仍乱,纵有玄机城均衡九王,也免不了战祸纷飞,真希望修炼者从这个世界上永远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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