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我都听说了,你还挺护着漓漓的。早日康复。”
说完也走了。
云漓没想到她走得这么快,紧赶慢赶道:“我帮你叫个车——”
安茜很潇洒地扬了扬手背,头也没回。
云漓从医院走廊里收回视线,见段清叙仍看着她。
男人穿着浅蓝白条的病号服,身子微侧着,额前黑发低垂,在薄白的卧蚕处落下一层淡色的影。
唇畔虽没有明显笑意,眼睛却似微微弯着,依然显得温和。
自从领完离婚证,这还是两人第一次见面。
看到他这样,云漓觉得熟稔又陌生。
她刚才找病房的时候,腿脚利索得根本不像受伤的人,安茜都追不上她。
现在找到地方,双脚却像钉在了病房门口似的,怎么也迈不动步。
段清叙抬起输液的那只手,轻轻拍了拍床边,嗓音温淡。
“过来。”
只是句很普通的话。
云漓却想起,她上中学的时候,假装有题目不会做,让段清叙给她讲,他也是这样的语气。
她忽然鼻子一酸。
怕露出端倪,云漓慌忙挪开视线,走过去,胡乱地坐在云檀升坐过的椅子上。
见她没坐床边,段清叙眸底黯了黯,目光最终落在她藏进口袋的手上:“手怎么了?”
“没事。”云漓把手背到身后,问,“你今天怎么会去南嘉路?”
段清叙看了眼床头柜上的手机,屏幕已经碎成了蜘蛛网。
他后知后觉问了句:“我的车呢?”
“江辰看着去送修了。”云漓说。
段清叙换了个姿势,没有伤口的那条右臂搭在床沿,随口道:“车上有个东西,我去巴黎出差给你带回来的。”
所以他过来,是为了给她送东西?
云漓完全没想到这个原因。认识这么多年,段清叙从来没有主动给她带过什么,连生日也不例外。
震惊暂时盖过了其他情绪,她怔了怔才问:“你这两天总发消息,就是为了这件事?”
“我看到你前几天发的朋友圈合照了。”段清叙说,“你旁边的人,背的都是那个牌子的包。”
他应该是在给她留面子,没把后半句也说出来。因为那天云漓背的是个帆布包。
她一时哭笑不得。
“他们都背那个牌子,是因为那就是品牌方的局。”
“我不用背他们的包,是因为他们想让我帮忙参谋一个快闪的展,我还在考虑。”
“这样。”
段清叙点了下头,乌沉眸底微微一动,荡起一点恍然的波澜。
云漓不知该说什么好,轻轻叹了口气,又弯起唇角。
晚风卷过大树,枝叶沙沙作响。
夜已经深了,窗外黑蒙蒙的。但月亮又大又圆。
悬在夜空里的一抹淡金,像糖葫芦上那层甜润的糖壳。
“今天是十五吗?”云漓问。
“应该是。”段清叙说。
他天生音色薄淡,将温馨的意象也镀上几分清冷:“下个月就是中秋了。”
云漓望着月亮又看了一会,忽然毫无预兆地问:“你当时在想什么?”
段清叙微怔,一时反应不过来她的意思:“嗯?”
噩梦般的画面袭来,云漓避无可避地回到三小时前的场景里,手指一下变得冰冷,心跳也加速了。
但她还是尽可能地用冷静的语气,更具体地问了一遍。
“你当时,为什么要撞上来?”
明明我们已经离婚了。
明明……你对我没有其他的感情。
闻言,男人水墨般清隽的眉眼,晕开一层后知后觉的雾。
段清叙的眉心轻轻蹙起,似乎第一次思考这个问题。
“这还有为什么?”
“我答应过爷爷,要好好照顾你。”
这个回答在云漓意料中,她却垂下眼眸,又多问了一句。
“就是因为爷爷?”
紧跟着她垂眸的动作,段清叙也低下头,捕捉着她的视线。
“我总不能眼睁睁看着你出事。”
“……也是。”
有什么念头终于尘埃落定,云漓弯了弯唇:“今天多谢你了。”
其实她知道,段清叙就是这种人。
如果今天不是她,而是段荣杨,或者他认识的其他亲人朋友,处在那种千钧一发的境地。
他都会上来救。
云漓从兜里拿出那只已经擦干净血迹的手表,递给他,语气是以假乱真的轻松。
“喏。这表质量还挺好的,我检查过了,一点都没坏。”
段清叙接过去,说了声谢谢。
他的手很好看,指骨清冷,指节修长。手里的表散发出幽幽的蓝宝石光泽。
室内光线昏暗,同样的光芒也从他眸底流过。
云漓看着那片像海底幻境一样的光,心里的念头影影绰绰地闪动着,也像一座海市蜃楼。
她想,如果从来都没有喜欢过他,而只是把他当成哥哥,当成家人,她肯定会比现在幸福得多。
夜更深了。云漓启了启唇,想说,那我就先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