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漓在酒杯里看到自己的眼睛。这片倒影旁,一颗樱桃浸在琥珀色的酒液里。
卖相确实不错。如果她不是早过了拍完照再喝的年纪,一定会为这杯酒多挑几个复古滤镜。
她无波无澜的心里升起些许期待,举起尖尖的马提尼杯,轻抿一口。
滋味一言难尽。她皱起眉。
也就是这个味蕾被小小虐待的时刻,她忽然想起以前的一件小事。
那时候海林第二家酒店的建筑许可被卡,徐海歆急得嘴巴起火泡,拉上她到处跑关系。
这种局喝的都是白酒,她没经验,被多灌了几杯。回家时整个人还是懵的。
本以为家里没人,可以倒头躺沙发上。没想到一开门,段清叙就坐在客厅里。
他穿了身烟灰色的真丝家居服,轮廓线条不似往常凛冽,整个人斯文倦懒像个贵公子。
似乎有层看不见的光彩萦绕着他。很难说是仙气还是妖气,总之好看得不像普通人。
云漓摆烂的念头被扼杀在摇篮里,忍着头晕目眩,默默挺直了脊背。
她努力地走着直线,但身后还是响起声音:“云漓?”
云漓张了张嘴,又茫然地闭上,像个课上被点名的学生:“嗯。”
段清叙不知何时已来到她身旁,隔着礼貌的社交距离,微俯下身查看她脸色:“你喝酒了?”
云漓忽然非常尴尬。她每天都喷格调高雅的淡香水,为什么偏偏段清叙闻到的时候她就一身酒臭。
“能站稳么?”段清叙抬起手肘,“需要的话,就扶着我走。”
云漓低眸看了一眼。这手臂不是每日伏案办公的手臂,薄肌清劲,筋脉微凸,线条流畅有力。
也就只来得及闪过这么一个念头。云漓还没能扶住他,眼前忽然天旋地转。
再睁眼已是夜半时分。
她发现自己睡在沙发上,身上盖着白色长绒薄毯。客厅里其他灯都关了,只开着一扇很暗的夜灯。
段清叙还在。
他坐在不远处的扶手椅上,借着那点光线,正在办公。
光芒昏昧,给他清隽的五官轮廓镀上一层淡影。
男人手掌微蜷,托在下巴一侧,头也微微往那侧歪。细碎的黑发垂落额前,显得整个人格外干净、年轻。
那时才刚结婚不久。
如雾的夜色里,云漓心头忽然一片柔软。
……
“怎么喝着有种假酒的质感呢?”
安茜的声音把云漓拉回现实。
她直接张开嘴巴:“你俩帮我看看,我舌头蓝没蓝。”
这是一家点评软件上随便刷到的清吧。周荟一眼被照片氛围戳中,对扑克牌设计的酒单和窗外江景都喜欢得不得了,拉她俩来这附近逛街。
结果再次证明,刷出来的好评不能信。
“我怎么又被这种营销话术骗了。”
周荟白皙的巴掌脸皱成一团:“这顿我请,你们要是不想喝了,咱们现在就走吧。”
云漓看向安茜,她还在纠结是不是假酒的事:“不行,我得去看看他们的伏特加到底什么牌子。”
云漓笑了下,对周荟说:“再坐会吧,风景确实还可以。”
傍晚时分,朱橙色的落日将沉未沉,江面上浮光跃金。
云漓用随身带的相机给窗外拍了张特写,放大给周荟看。
“荟荟,你今年不是想拍生日写真吗?我觉得这儿的风景还不错。”
“真的诶。”周荟惊喜地睁大双眼,“这个光好仙啊,还有这儿的河滩,没想到这么上镜。”
云漓:“你喜欢的话,到时候我也给你拍几张。”
周荟眼里溢出超级开心的光,但很快就冷静下来。
“不行不行,你们新酒店的总设计图不是十月底定稿吗?你可别不睡觉给我拍照修图。”
云漓还想再说什么,周荟果断地摇摇头,拿出手机给她看。
“其实我已经精挑细选出一家外拍品牌,虽然挺贵的,但听说服务超好,叫Vika……”
刚回位坐下的安茜忽然咳嗽了一声。
周荟顿住话音,询问地看向她。
就在两个人一来二回打眉眼官司时,云漓把酒杯里那颗樱桃拈起来吃了。
“Vika确实不错。你要去他家的话,我有个邀请码,可以给你打折。”
她语气如常:“他们家修片质感不错,造型审美不盲从网红趋势。过几年再回头看,照片也不会过时。”
周荟乖巧听着,直到后来云漓去洗手间,她才小声问安茜。
“小漓什么时候去的Vika?她不是对拍写真没兴趣吗?”
安茜叹了口气:“但她跟段清叙的结婚照,就是那边拍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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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千堂是南沪有名的中式别墅区。地段闹中取静,绿化树也是古朴典雅的苏铁,很适合修身养性。
云檀升和闻嫣就住在靠南的一幢独栋里。
这栋虽不是九千堂房型最好的,却是唯一一间能透过窗户,看见南沪近年新盖的地标建筑,羲和大厦的。
这也是云漓就职设计院后,参与设计的第一件作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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