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已经死了啊!
他再冒着这么大的风险去找她,又有什么用呢!
更何况,他们之间,原本什么关系,都没有。
可是,她无论怎样,他都是看不见、听不见的。
她就这样看着他闯进已经半坍塌的体育馆。
头顶上摇摇欲坠,四周都是断壁残垣,他却丝毫不觉,不知疲惫的在废墟里翻找着哪怕一丝的可能。
他掀开一块块沉重的石棉瓦,将一个个坍落的墙块用力的拉走。
即使手磨破了,腿刮伤了也丝毫不觉。
最后,他终于停了下来。
他用力的搬开一个铁架子。
尘土瞬间翻涌起来,她糊满鲜血的惨白的脸,在一片尘土中显现出来。
夏棠几乎已经动不了了。
她怔怔的看着男人推开所有的障碍,将她的身体轻轻的揽在怀里。
是那么的小心翼翼,仿佛害怕多一分力道,就会将她的身上再添一道伤痕。
随后,他伸出一只手,将她额头上沾染的鲜血和尘泥轻轻擦干净,随后手颤抖着,伸向她的鼻侧。
早已经没有了呼吸。
夏棠看到男人的身体猛地震动了一下,自己的眼泪也终于忍不住夺眶而出。
从来沉默的男人对着她吼着她的名字,眼中猩红一片。
他用力的抱紧她的身体,仿佛想要用自己的温度,换回哪怕只有一丝的温暖。
可是,只是徒劳。
夏棠的泪水已经糊了满脸。
她尽可能的飘向他。
甚至努力的伸出手,想要擦拭他脸上的泪水。
可是手却空空荡荡的从他充满沧桑的脸穿了过去。
别哭……别哭……
你走吧!走啊!
整个体育馆摇摇欲坠。
夏棠想要大声的叫,却可悲的发现自己无论怎样,他却无论如何都感应不到。
她们之间原本就应该什么都没有。
儿时长辈的一句玩笑,长大后的一次意外,已经让他的这一生饱受摧残。
又何苦为了已经死了的她,冒着死亡的风险啊!
可是,不管夏棠如何,男人却始终抱着她的身体。
上面的石棉瓦砸在身上,他也只是恍然的抬起头,踉踉跄跄的抱着她的身体站起来。
轰隆!哗啦!
坍塌声不住的传来。
原本就摇摇欲坠的体育馆,再也承受不住剩余的压力,馆顶整个坍塌了下来。
接下来的事情仿佛蒙太奇。
夏棠看到其他人纷纷的向这边跑来。
看到门口的谢明辉想要跑,却躲闪不及被一根柱子压住了腰,趴在地上像个虫子一样的蠕动挣扎。
看到秦越抱着她的尸体左右踉跄,却死都不肯放开一秒。
最后——
最大的那片石膏板从头顶坍塌。
秦越拱起了背脊,将她紧紧的护在自己的身下。
一片令人窒息的混沌中,最后映入视线的,只有那一张充满沧桑的面容,和那一双饱含着痛苦与深情的眼。
夏棠终于叫出了自己的声音:
“秦越——”
眼前一片白光。
再次睁眼时,却感觉周身暖烘烘的包围着自己。
那种温暖的感觉……简直像是在做梦。
夏棠睁开眼,突然发现,自己居然是裹在了被子里。
沉甸甸的温暖压着她,眼前的一切都在提醒,她到了另外一个地方。
她呆呆的看着眼前的一切。
坑坑洼洼的白灰墙、上面仍残留着涂抹不匀的痕迹;
掉了漆的木桌子,两条腿上用长长的黑钉子固定着,旁边歪歪斜斜的摆放着两张竹椅;
还有桌子上的红双喜水壶、白底红边的托盘和印着戏水鸳鸯的搪瓷茶缸……
这……这是哪里?
她不是死了吗?怎么又活过来了?
夏棠想要起身,却突然发现自己的上半身几乎是光着的。
随后,身边突然传来了呻吟声。
她圆润的杏眼一下子睁的老大,双手瞬间围在了胸前。
回头一看,映入眼帘的,居然是死之前唯一看到的那张脸。
不,他更年轻。
棱角分明的脸上还没有刻上深深的沧桑,干净的脸颊此时却满是红晕。
就连眼尾和卧蚕也是红晕一片,脸颊处的小痣随着急促的呼吸不断起伏着。
随后,那一双曾经蕴满绝望和深情的眼缓缓睁开。
浓黑的眼瞳看着她,微微弯着,眼神像是渴望又像是忍受着无比的痛苦。
他声音干涩,喉结不住的上下翻动着:
“你……快走……我……不对劲……会害了你的……”
夏棠愣愣的看着眼前的秦越。
像是……招待所的地方……
像是……中了招的秦越……
还有……似曾相识的那句话……
是了!
她这是重生了,
回到了二十年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