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是东流望族奚家七爷的正室夫人梅若雪。她穿浅洋红色彩晕锦衫裙,裙摆稍短,露出湖绿色茱萸纹裙边和镶了东珠的妆花鞋头,单螺髻配着一整套赤金缧丝嵌宝头面,光是盈盈玉立,足以富贵逼人。
叶采薇上前握住她的手:“是我来晚了。”
梅若雪任由对方顺势挽住了她,两只玉臂紧紧相贴,笑容淡淡:
“原本是该今日一大早过来,谁知下面的人报说庄子上临时生了事,我便赶过去,这才忙完过来。”
叶采薇的心已然安定了下来,见梅若雪眼底泛着疲惫,不由疼惜起来:
“这些年,多亏了七奶奶照拂,我才能够在东流落地生根。这次是我不收信诺,说好了三日便回的。”
说完,她又上下打量着梅若雪,上身贴过去:
“七奶奶这一身好看得紧,刚刚第一眼,把我眼睛都看直了,忍不住一看再看。”
梅若雪生得温婉,因着直白的夸奖,白皙的双颊泛起浅浅红晕,她低道:
“采薇,还是你会夸人。”
然后说:
“你是七爷的挚友,你的事就是我的事,我们姐妹一场,那些客气的话你可千万别说了。咱们赶紧进去吧,前儿我来的时候,容安还可怜巴巴地问我,阿娘说好了明日回来,明日真的能回来吗?”
想起儿子叶琛,叶采薇的心都要化了,两人携手才刚走进别院正门,身后忽然有小厮来报:
“七奶奶,午前府里来了客,自称是七爷从前在国子监的老友,姓容。小的回他七爷近期都不在东流,他便问起了奶奶您。”
“你怎么回他的?”梅若雪问。
“这个时候,七奶奶不在府中。”那小厮一字不落地回答,“容公子听完便匆匆离去,并未留下话。”
叶采薇却忽然明白了过来。
方才容津岸拿佟归鹤提亲的事来试探她,她回答的那句“根本不可能答应他”,若是容津岸钻了牛角尖,把“七奶奶不在府中”联系起来,会不会认为,奚家的七奶奶,就是她叶采薇?
毕竟这位奚家七爷奚子瑜,是唯一称得上容津岸挚友的人。
在他眼里,她与他和离后转头嫁给了他的挚友,多年来向他隐瞒踪迹,留他一人在京城,被蒙在鼓里。
算是联手将他背叛。
但若果真如此,容津岸又显然太过冲动失智。
早在他们初识的时候,大家便都知晓奚子瑜有个青梅竹马的未婚妻,两人感情甚笃。后来奚子瑜回到东流,与梅若雪风光大婚,婚后还育有两个可爱的孩子,是远近驰名的恩爱夫妻。
即便容津岸不信任她的人品,也应当信任奚子瑜。
——“阿娘!阿娘!”
叶采薇想着冲动失智的容津岸,一声他亲生儿子朗润清脆的呼唤,又将她拉回现实。
她低头,看向扑到自己脚边的叶琛。
叶琛的容貌生得和她像极了,然而神态动作却与容津岸一模一样。
看见他,就像看见了方才在书院里对她出言不逊的某个人。
而叶琛无辜,又显然太过想念自己的娘亲,不顾她从小到大对他严格的君子规训,扯着她的裙摆,来回拉动。
香宝花罗面料脆弱,叶琛又下了极大的力气,裙摆登时皱成一片,叶采薇被拉得烦了,板起脸,捉住他的小手,拉开,厉声道:
“阿娘才几天不在,你就要准备上房揭瓦了?叶容安,教你的规矩呢,是不是根本没有用心去记?”
叶琛再天资聪颖,也是个才满四岁的稚嫩孩童,难得表达思念,却被娘亲当头狠狠泼了一盆冷水,眉眼顿时耷拉下来。
然而他也完美地继承了父母高傲又倔强的脾性,即使热泪在眼眶中打转,也绝不服输,从叶采薇手中抽出自己的手,站得笔直,仰头看向梅若雪:
“七奶奶,七叔叔呢?他什么时候回来?”
梅若雪浑身一僵,并未回答,叶采薇身后的问鹂看穿了叶琛的情绪,连忙上来,蹲在叶琛身前,摸了摸他的头:
“容安几天不见阿娘,想不想听阿娘说说,那庆林书院的讲会有些什么新奇的乐子?”
叶琛却只看着梅若雪:
“容安想念七叔叔了,只有七叔叔在的时候,才会带容安出门玩。七奶奶,七叔叔什么时候回来?”
梅若雪恢复了温婉的模样,也蹲下来,拉着叶琛的手:
“容安,你很想出门?”
然后看了一眼叶采薇,见她面色沉沉,便继续对叶琛温柔说道:
“这两天别院里冷清得很,七奶奶让弟弟和妹妹过来陪陪容安,好不好?”
***
别院在东流城西,与城东的奚家大宅,有好长一段距离。
马车启程后,梅若雪的乳母眼珠子转了转,说:
“那姚氏把咱们当成什么了?姑娘今日是为了她的庄子才来回奔波的,她倒好,谢字不说,自己不会管教儿子,还要姑娘你来替她擦屁股!”
梅若雪拍了拍她的手:“嬷嬷的话未免太难听了些,我与采薇情同姐妹,哪里计较细枝末节。”
乳母却恨铁不成钢:
“傻姑娘,你把人家当